可黎婶随手将里屋门关上,解释道:“西庄里的孩子,得了怕人的水痘,会传染,又怕她乱抓,给她拿草药包起来扔屋里了。可这孩子实在皮实,头疼。”
静安好奇地往里看,正想继续开口问点什麽,内门里传来扑通一声。
接着是叮叮当当陶罐碎裂的声音,可黎婶神色一慌,急忙向里跑去,静安不明所以,但还是跟了上去。
越往内屋走,药味越浓,烟雾缭绕中还夹杂着一丝血腥气。
屋内一个女人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装药的罐子碎了一地,碎片扎进女人的大腿,她却浑然不知,只是沉默地流泪。
可黎婶上去急忙将人扶起来,静安在一旁将倒地的架子和药罐收拾好,不知是触动了女人哪根神经,她突然抓住可黎婶的胳膊,近乎哀求道:“求你了,帮帮我吧,妞妞不能被卖到西山庄子去。”
可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但又极其无奈:“肚子的事听天由命,秦广王来了也帮不了你。”
说着便要把人拉回床上躺着,可那女人不听,突然挣扎了起来,近乎哀号道:“都说你可以的,说你以前可以把女胎转成男胎的,我知道我没钱买你的转胎药,但我保证赵老爷收了孩子会把钱给我的,到时候我一定能把钱还上。求你了婶子。”
说着她扑通跪了下来,鲜血顺着膝盖和碎陶片的连接处滑了出来,静安一时间分不清碎裂的是陶片还是那女人的骨头。
可黎婶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般地将人从地上拖起来,似乎对这样的行为见怪不怪了。
静安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屋内是长久的沉默,最後可黎婶认命般地开口:“我给你整,你起来。”
女人大喜,又哭又笑,显得有些滑稽。可黎和静安两人合力将她抱到床上,可黎婶坐下来仔细清理她身上的伤口,扭头嘱咐静安:“静安姑娘,麻烦你帮我去院子里看看药熬好没。”
静安连连应下,往小院跑去,架子的药锅微微冒气,静安掀开来看,似乎还要等些时间,正准备折返时,门後悄悄探出一个脑袋来,静安仔细一瞧,还是刚刚在屋里给自己打招呼的白丫头。
见静安没有躲着自己,白丫头胆大了一些,两脚蹬蹬地往院子里跑:“你是谁,我没有在庄子见过你,你是城里的吗?”
静安愣了一下,冲她微笑道:“你好啊,我是静安,是镇上药铺的夥计,来给可黎婶送药的。”
白丫头自顾自拉了个木凳,哐当一声坐下:“送药?是为了屋里那个姐姐吗?”
静安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白丫头,你知道屋里那个婶子是什麽情况吗?”
白丫头晃了晃自己被缠得严严实实的手臂,自信道:“我吗?我前几天来的时候,云姐姐就在了。”
“云姐姐?”静安有些诧异,屋里的妇人虽看上去年纪不大,但也与姐姐这个词相差甚远。
“对啊,云姐姐好像才成婚不到十年呐。”
静安回头望向屋内,哭喊声停住了,似乎一切都归于平静。
信息量太大,静安心中千百种思绪环绕,倒是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可黎婶挑开帘子走进院子,白丫头见状麻利地跑远了,只给静安留下一个背影。
“药怎麽样了?”可黎婶一边掀开药罐,一边往扇火,“火有点小了,再熬一会。”
静安静静地坐在竹凳上,失神地盯着药罐:“婶儿,那里面是转胎药吗?”
可黎愣了一下,随後无奈摇头苦笑:“这世上哪有什麽转胎药,天定的事情不会变。”
静安眼睛微微瞪大,那刚刚可黎婶是?假装答应吗?
可黎看出了静安的疑惑,没有解释,只淡淡说了句:“咱们这些人啊,就靠一口气活着。”
静安不知道那口气是什麽,但她知道,上至皇家,下至平民都盼男胎,男人盼,女人更盼,似乎生出与自己不同的人来,就是好事。
可黎看出了静安的想法,但终究什麽都没说。
相顾无言,可黎婶熬好药後又开始忙碌,静安正在犹豫要不要离开时,可黎叫住了她。
“静安姑娘,我这里实在抽不开身,能劳烦你帮我向常叔再订些药材吗?”
静安连连点头,左右翻找,想找个能记药材的东西,可黎忙打断她:“你且在这里等会儿,我收拾好写药方给你,劳烦帮我带给常叔。”
“嗯嗯,好的可黎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