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前的痛
我趴在课桌上迷迷糊糊睡了一上午,原本不想睡,我从没有上课睡觉的习惯,也没有这个勇气。
巧的是今天物理课老师不得已请假了,听说是昨晚吃了不干净的烧烤拉了一夜,今天早上实在爬不起来。
果然,大家在夏天都比较放肆,大有一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魄力。
于是我就光明正大丶堂而皇之地睡了一上午。
说来奇怪,之前一直觉得和陆冀为坐一桌会尴尬,会不自在,或许是因为小时候有过几次不愉快的经历,我俩差点儿直接打起来。
可能现在长大了,大家成熟了,不再那麽幼稚,反而会变得好相处一点。
仅仅是一点点而已。
最开始,我维持着自己作为一名勤奋认真的好学生的优秀品质,打死不睡,坚持睁眼,拒绝趴下。
再过一会儿,头顶上风扇呼呼吹着,窗外蝉声嚣张鸣叫,屋里男生女生嬉笑私语,远处还有挖掘机扑通扑通一下下施工的声音……
所有的这一切,仿佛一圈一圈缓缓盘桓在头顶,变形丶模糊丶失真丶远去,再又陡然恢复清晰,渐渐又变淡,循环往复。
我低头做着一道题,题目里的字重影模糊,飘来荡去,我一边不停地打哈欠,一边瞪大眼睛,结果眼里有了水汽後更加看不清了。
到後来眼皮都要睁不开,题愣是没做出一道,只在纸面上留下歪歪扭扭的几笔痕迹。
我艰难地坚持着,觉得实在要完蛋,伸手推了下陆冀为,痛苦地呻吟。
“掐我一下。”
为什麽不是自己掐呢?因为我已经困得没力气掐自己了。
“你睡吧。”
我听见他的声音似乎从很远,又似乎从很近的地方传来。
我垂死挣扎,“不行。”
他好像是叹了口气,把笔从我手中抽走,书和本子合上,胳膊堆起来摆好放在桌子上,然後按着我的後脑勺,把我按了下去。
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磕得我鼻子都有点疼了,但我实在困得没精力找他算账,心想算了,睡醒了再说。
于是两眼一闭,终于解脱。
朦胧中,我记得自己翻了个面,面朝墙,後脑勺对着陆冀为。
困成那样了我还记挂着自己的形象管理,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睡着後的样子,包括陆冀为。
下午是数学课,这个中年男人不知道受了什麽刺激,好好的课不顺着往下讲,硬是出了一黑板千奇百怪的题让我们做。
刚开始我还能做出三道,然而从第四道开始,我就卡住了。
解题过程有,答案死活算不出来,第五道写出了一半解题过程,第六道写了一个题号一个解字,第七道彻底放弃。
我愁眉苦脸,抚着额头叹气,被这些做不出的奇葩数学题搞得很郁闷。
扭头看到陆冀为同样也皱着眉,有点儿苦恼的样子,正在……扣手指?
我脑袋平移过去,“你在干嘛?”
他看我凑近就不再扣了,收起手来,拿起笔,恢复了惯常的那副样子,也就是被别人称为沉着平静,但被我称为六亲不认的那种神情。
陆冀为不想让我看,我就偏要看,我又凑过去些,几乎都有点儿挤到他了。
我低头,装作研究题的样子,实际眼睛在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手看。
哦,原来是几根长短粗细不一的倒刺啊。
那是挺折磨人的,我也长过,知道这种感觉,也知道这会儿最迫切需要的工具——剪指刀。
当然,我并不打算告诉陆冀为此时此刻我的书包里正躺着一把剪指刀。
不告诉,就不告诉。
数学老师拿着棍梆梆敲黑板,大声问。
“这道题有点难度啊!但也没有那麽有难度啊!有没有人会?做出来了没有?做出来举手,给大家讲一讲!”
教室里交头接耳,过了一会儿,有一两只手慢慢举了起来。
我用笔戳了下陆冀为的胳膊肘,奇怪地问。
“这道题你不会?”
“会。”
“……”
我问得很小声,他回得很淡然,没擡头,没看我,动都没动一下。
下课小憩十分钟,不知道是不是辅导课快结束了大家比较松弛的原因,竟然没有人关心黑板上的题,也没有人屁颠屁颠地直奔陆冀为而来只为讨论一道超纲难题,桌边空空的,冷清到让我有点儿不适应。
题反正我是做不出来的,好在正式考试的时候应该也不会总出这麽奇葩的题,闲着没事儿我继续戳他。
这次换了只圆珠笔,笔头按进去时跟医生在打针一样,好玩极了,我心情愉悦,乐意戳人心窝。
“发现没,大家都没以前那麽崇拜你了,你过气了哦,好可怜。”
他瞥了我一眼,把胳膊往里一收,眼里的嫌弃把‘你很无聊’这四个大字摆在明面上,我当看不见,还冲他嘻嘻一笑,果然睡饱了人的精神状态才会优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