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过去
白桦帮我扫了走廊上的垃圾,还帮我一起擡到了卫生间,这让我有点儿感动,感动之馀,面临着一个问题。
男卫生间和女卫生间各有一个垃圾桶,垃圾袋已经破了,头尾漏风,需要两个人一起拎着丢进去。
那麽现在问题来了,是白桦跟着我去女卫生间呢,还是我跟着白桦去男卫生间呢?
我毅然决然地用脚做出了选择,向女卫生间门口迈出了坚定的一步。
奈何白桦死也不动,神情愤愤,无声表达出了他的抗议。
我和白桦站在男女卫生间的门口,如同两座门神,岿然不动,面面相觑,于是等陆冀为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时,不其然被吓了一跳。
他微垂眼睛,似乎正在想事情,受惊吓後控制不住地往後撤了一大步,模样有点儿滑稽。
我偏过脸,努力憋笑。
正好有人,白桦仿佛看到了救星,眨眨眼睛,诚恳地询问。
“同学,可不可以……麻烦帮个忙?”
我扭回脸来,装模作样,语意真诚,“是啊,是啊,帮帮忙。”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这袋子垃圾最终是由马高远和陆冀为一起丢进垃圾桶里的,马高远推开隔间门看到陆冀为,便一把将白桦推开,极其热情地“帮”陆冀为丢了垃圾,看得我目瞪口呆。
直到我和白桦走了,他仍旧在和陆冀为聊天,而陆冀为,我扭回头看了一眼,也不出意外地彬彬有礼,两个人看上去相谈甚欢,似乎很熟。
我妈说,学校也是一个小社会,我以前是不信的,现在有点儿信了。
我们班的班长马高远同学凭借自己出色的表演能力,在短短一个周的时间让我对他刮目相看。
从此也敬而远之。
………………
冬天总是难挨的,保暖内衣穿得很厚,早上骑车到学校时会出一层汗,上午两节课跑完操後又会出一层汗。
保暖衣黏糊糊的贴在後背前胸,不舒服就算了,有时爬过一阵电流似的酥痒,简直要把人逼疯。
想挠,不能挠,上着课呢,怎麽能把手伸到後背去挠痒痒。
那也太不优雅了。
当开学第一天时,时间过得尤其慢,心还沉浸在自由的寒假里,身却已经被禁锢在压抑的教室里,而後的日子,又变得一天比一天快,等某一天忽然扭头向窗外看,发现迎春花已经冒出了尖尖嫩嫩的绿芽。
而我,却在这些飞速翻过的时间里毫无长进。
冬天还没过去,早晨是很冷的,寒假时还提着一口气,现在这口气随着时间又无声散了,做什麽都觉得无力,没有由心向外的那股冲劲儿,意志力渐渐崩塌成灰,恶性循环。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总之就是不想学习,一学习就恶心,或许,我的性格里有自暴自弃的底色,一旦触发,就会蔓延而不可收拾。
可是完全放弃又做不到,所以我的学习状态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茍延残喘。
我们的化学老师是个富态的老太太,其实也不能说是老太太,跟我妈差不多年纪,她教得很好,我很喜欢上她的课。
我喜欢化学老师在我这边板书,她的粉笔字秀气板正,化学方程式写得尤其漂亮,让人赏心悦目。
我坐在第二排,甚至能够看清楚她衣服上偶尔翘起的一根线头,和板书时簌簌下落的白色粉笔灰。
然而在黑板的另一边,反光让我很难看清,特别是下午一二节午後的阳光越进来,黑板反过来的光刺得我眼睛想流泪。
她的年纪应该比我妈还大好几岁,可是保养得却很好,比我妈看上去要年轻,孙雅培说,化学老师的女儿很厉害,考的是名牌大学。
我附和着,是啊,好厉害啊。
化学老师偶尔也会在课堂上笑呵呵地跟我们分享她女儿在大学里的趣事。
比如天天熬夜画图到凌晨,结果到考试时却困到睡着了啦,比如去参加什麽比赛,虽然没得第一名但评委老师很喜欢啊,比如去图书馆被误认为是新老师啦……
孩子优秀,父母也会欣慰,体体面面去工作生活。
就像化学老师,她整个人都散发着安定祥和的气息,每一天来给我们上课总是笑呵呵的,从来没生气过,不急躁,不大吼,很有耐心。
那麽我父母呢?我爸爸易怒急躁,虚荣爱面子,我妈妈固执要强,有时也阴晴不定,他们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我不够优秀,对不对?
如果他们的孩子是陆冀为,说不定他们也会每一天乐乐呵呵地过日子。
我不知道答案。
有时候屋瓦遮顶下生活的一家三口像陌生人,互不了解,互相指责,父母给孩子压力,孩子就得去承受,等有一天由于各种原因再也承受不住时,孩子和父母之间就会爆发家庭大战。
就这样,我洗心革面丶重新做人的志气被我爸的一通骂和寒冷辛苦的冬天摧毁得摇摇欲坠。
高一下学期的课程更难了,进度也越发得快,随着时间和课程安排的逐渐推进,我们学的知识点不再单一地出题,而是综合地进行考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