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允听到林戚的话,终于意识到自己眼下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三哥死在了自己和二哥中间,最先要审的就该是自己。丞相说的没错,此时最要紧的是「自证清白。」他还没想好说辞,成吾便带着圣上口谕来了:“传皇上口谕,二皇子丶六皇子即刻回宫!”
当今圣上已经病成那样,仍耳聪目明,显然是要关起门来解决家事。目送着承允离开,他这会儿倒不似先前那样无措,腰板挺的笔直,步履不急不缓,这样看,倒是没白教他,成一些气候了。
承玉被宫里的人擡走了,所有人都回到座椅上坐下。林戚这桌死了两个,另两个被召回了宫,一个在查案,独剩他一人坐在那,颇有些冷清之感。
王隶轻声唤他:“丞相,不如,来这里挤一挤。”
他话音有些抖,想来是因着恐惧。
林戚摇头道了句多谢,便将身子转向院子坐着,看关月挨个传人问话。
关月看上去心不在焉,问几句便停下来,不知在想些什麽。一直入了夜,院内支起灯笼,仍问不出所以然。李府的亲眷不干了,冲出来揪出关月要他给个交代。
林戚看着这人间闹剧,心道这泗水街风水是真不好,皇家看上的风水上宅有谁能住的劳?到头来还不是匆匆上了黄泉路。
这头闹的精彩,场面一度失控。关月终于熬不住,命人送折子将今日的问话结果呈给皇上,而後坐回到林戚身边等皇上发落。
林戚瞧他额上的汗没停过,便拿出自己的帕子递给他,关月接过帕子转头看着他,没来由问了一句:“丞相如何看?”
林戚摇了摇头:“看不懂。关大人想必比本官看的多一些?”
他话里有话,关月被问的一愣,转而摇摇头:“下官亦看不懂。”
关月自然看不懂。他盘算许久,不知今日这局究竟是谁做的?
究竟为哪般?按照先前说好的,二皇子今日偷偷给三皇子下迷药,而後令舞姬勾引三皇子。
那舞姬,不是寻常舞姬,是皇上落在民间的遗珠,若追查下去,皇家颜面挂不住,定会置三皇子的罪。
二皇子棋胜一招。三皇子若是报复,六皇子亦脱不了干系。再做个局,二皇子全身而退。
正在关月思量间,皇上的口谕来了,命诸位大人各自回府。颇有些避重就轻之意。
林戚坐的久了,身子有些僵,站起身跺跺脚,而後踱步到院外等琉璃。
此时夜色已深,泗水街挂起了两排灯笼,一眼望过去通红一片。偶有人从深宅大院中出来,走在这通红之中,犹如一个鬼影。感觉到身边多了一个人,不必回头,自然是琉璃。
“轿子落在巷子口,走罢!”
琉璃跟在林戚身後,看着他的脊背。她一直看不懂林戚,今日更看不懂。
前些日子,昨日,今早出门前,王珏一句句教她,那些本事那些话今日一句都没派上用场,自己只是到了李府,睡了一觉,睡醒了,便回去了。然而这天却是变了的。
她看不懂。
跟在林戚身後上了轿,坐在他对面,一双眼透过轿内微弱的灯光灼灼望着他。
“想问便问。”
“我……”
“你什麽?”
“表哥不是说要我勾引李显,而後……”
“逗你玩,你真当真。”林戚打断她的话,嘴角扯出一丝笑意:“李显究竟如何死的,表哥不清楚;死状如何,表哥没看到。兴许是他命里该有这一遭。
李显大人,常年在朝中横行,不定开罪多少人。今日受邀的大人,表面上与他和气,不知多少人背地里要置他于死地。
这其中,包罗万象,与你我均无关,表妹不必挂怀。更何况,他死了,表妹不开心?”
“……”琉璃被问住了,顿了顿说道:“开心。”
林戚看着此刻的琉璃,说到底是女子。看起来再深藏不露,心中还是装不了事儿。
这会儿面上云淡风轻一样,然而那用力攥着拳头的手却泄露了她的胆怯。
“今日在李府困了一整日,下轿走走罢!”林戚说完不待琉璃反应,先行下了轿。
琉璃随着林戚顺着朱雀街走,此时的朱雀街比肩继踵,一派歌舞升平。
林戚抓起琉璃的手攥进手中,她是真怕了,小手冰凉。“静婉我问你,若是今日真让你委身于李显,你可会恨我?”
林戚停下脚步,面对着琉璃站着。
看到琉璃微微擡起脸,将那水一样的目光投在他眼中。
“恨。”
“恨哪般?”
“恨表哥令静婉爱而不得。”琉璃没有说谎,此刻这句话是说给心中的蒋落,此刻眼前的人也是带她飞天的蒋落。
这一眼,万般真实。林戚不知受了何种蛊惑,缓缓伸出手将琉璃拉入怀中。
她的身子长开了,令他抱了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