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戚摇摇头:“兴许是下雪天闹的。”
而後上了马,问司达:“先生出发了吗?”
“先生先去了。先生清早出门时说他年岁大了,折腾完这回要告老了。”司达笑着说道:“先生每回都这麽说,但他真要他闲着,他头一个不舒爽。”
林戚笑了笑:“走罢!”
那头琉璃出了院子,擡头看看天上的雪,鹅毛大雪。今年淮南真是稀奇,往年哪里会见到这样大的雪?
上了马车,叫车夫出城。
她的小院在距离寿舟城两百里的地方,第一回路过那,看到远山如黛丶纵横阡陌便觉得美,用了很少的银子就买下一座小院。
这两年让人打理着,院前种了花,院後栽了树,还有一大片菜园。琉璃觉着足够。
马车从平路拐进了山道。山路崎岖不平,琉璃被颠的头晕脑胀,于是跳下马车自己走。
这会儿雪势见大,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不小心踢到横亘在小路上的树枝,惊起一只鸟扑棱着翅膀飞上去。
远山张着血盆大口将风雪吞没,巨风又又呼号着令远山将雪吐出一些,打着旋儿上了天,半晌又落了下来。如此反复。
琉璃被吹的头疼。不知自己为何要选这麽个鬼日子,转头想起来了,是秦时那个死鬼,擅长在这样的天气打仗。旁人的弓箭在这天里拿不得准,秦时的人成。
找了一件旧衣裳将头包裹严实,只馀一双眼睛滴溜溜看着……
你千万别来。琉璃看看四周,静的令人惊恐,心中念着秦时千万别来,若是来了,今日恐怕是一场恶仗。
一只兔子停在琉璃面前,看了看她,跳上她的肩头。到底还是来了。
琉璃抱着那只小兔,轻声问它:“你怎麽这样傻?”
兔子在琉璃颈窝蹭蹭,琉璃觉得异样,又抱下来看,它的脖子上系着一根细细的线。琉璃将线拿下来,拴在手上。
这小兔十分乖巧,靠在琉璃脖子上令她十分暖。山间起了浓雾,大风一吹,只觉着雾动了动,又哪都去不了。
琉璃艰难的走,走了许久,累的拿不动腿,干脆低声骂了句「操」,对车夫说道:“停下吧!不走了!没法走!”
而後摸进车里,坐在车中喘气。
车里一点动静没有,过了许久,一声尖叫自马车车顶冲出,直上云霄。那叫声极其惨烈,令人毛骨悚然。
空气静了一瞬,山上的树动了动,大片的积雪掉落下来,瞬间就将马车埋了一半。
再细看,那车夫已弃车而逃,只馀这一辆孤零零的马车,在大雪中,一动不动。
一个人影自半山腰上滑下来,鬼鬼祟祟推开马车的车门,过了片刻,又从马车上跑上了山。
动作慌乱,直跑到蒋落和程璧身边:“死了。”
“你说什麽?”
“下官说人死了。”下山的人正是夏念:“那鸨母,七窍流血……”
蒋落听他这样说,猛然想起昨夜她对自己说她要远离世俗去乡下小院,心里不知怎的,抽痛一下。
一旁的程璧看出他异样,微微哼了声,而後问夏念:“再说说死相?”
“兴许是中了毒,面上铁青,七窍流血,十分可怖。”
“那鸨母十分阴险狡诈,未必就是真的死了。诈死亦有可能。”程璧想了想,对夏念说道:“带两个人下去,将那鸨母的人头割下来,挂到树上。”
“?”蒋落看着她:“你做什麽?”
“她既然想死,就让她彻底死了。左右是一个鸨母,没什麽大用。”程璧面上不带一丝慈悲,这令蒋落胆战心惊。
“将她向上人头挂起来之後呢?”蒋落问她。
“自会有人来取。”程璧说到这里,手轻轻握住蒋落的:“大人,战场上最忌慈悲。”
“嗯,好。”蒋落理了理自己的衣裳,而後将程璧揽在怀中:“莫要夏念去了,让他护着你。左右人死了,等了这许久,也不见人下来,兴许那秦匪当真不在意这鸨母。我下去瞅一眼。”程璧点点头:“快去快回。”
“好。”蒋落揽着她的手紧了紧,又在她耳旁问道:“你说这回事了了,就给我生个儿子,此话还作数吗?”
程璧的神情微微一变,蒋落看在眼中,只觉得此刻自己抱着的人,是世上最为冰冷的人。
“没事,不为难你。”说罢在程璧唇上印下一吻,挥了挥手,带着人朝山下跑去。
程璧看蒋落跑远,回头看着夏念:“不必护着我,夏捕头帮我送个信。”
夏念点点头说了句好,突然伸出手指着远方:“那是什麽?”
远处黑烟冲破浓雾,一群惊鸟飞了起来,程璧说了句:“糟了,有诈!”
脖子上不知被什麽冰冷的东西划过,而後一片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