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绿药进来的时候,许银翘站在帐中,手里摆弄一把剪子。
许银翘秀丽的脸庞苍白如纸,嘴唇绀紫,脚步虚浮,好似下一秒就要站不住栽倒下去。
剪刀被举在胸前,一个危险的姿势,像是随时可能会插入心口。
“皇妃,您在做什麽傻事!”绿药顾不得手中的东西,随手搁在案几上,抢身下来便夺许银翘手中的剪刀。
“您……您不能自寻短见呀!”
被绿药一唤,许银翘失神的目光聚拢,这才看到了一脸焦急了绿药。她好像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正以一个十分引人误会的姿势,拿着剪刀。
五指一松,剪刀轻轻松松被夺走。
绿药这才松了一口气。
许银翘冲她挤出一个笑容,柔声道:“你误会了,我拿着剪子剪蜡烛,并没有要自裁。”说着,她指了指绿药身後的蜡烛。
绿药顺着许银翘的目光转过身,烛泪上有明显被修剪过的痕迹。
趁着绿药转头的功夫,许银翘快速抽开妆奁,将一团被剪得粉碎的锦缎,并被绞碎了的头发塞了进去,推上了笼屉。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绿药没有注意到许银翘偷偷摸摸的动作,她摆弄了一下桌上,弯下腰收拾起房中散乱的用具。
许银翘坐在凳子上,静静地看着绿药。
她醒来之後,便格外安静,看着人一声也不吭,只拿一双眸子紧紧盯着人。
绿药几次,都感到背後有一阵眼神看着她,可是回过头去,就看到许银翘柔柔的笑容,似乎在让她放心。
一切如常。
只是皇妃更沉默了一点而已。
“皇妃,该就寝了。”烛火摇动,绿药轻声提醒。
“我想等殿下回来。”
许银翘的声音幽幽响起。
如一只游魂。
*
棚屋的顶压得很低,里头的人只能弓着身子进出。
室内黑极了,一盏灯烛照亮方寸之地。两道人影矗立在棚屋中间,鬼影幢幢般晃动。
高的是裴彧,矮的,则是李老军医。
二人俱用布条蒙住口鼻,围绕着面前的尸体。
李老大夫手中锋刃切下,划开烂肉,露出森森白骨。他小心翼翼,剥离开碎肉。不一会儿,额头就有汗珠落下,不知是被灯熏的,还是紧张的。
裴彧坐在另一头,帮着李老军医把住尸体的两条腿,使其保持正常的形态。
“呼。”剥肉完成,李老军医长舒一口气。“妇人,二十八上下,两条腿的胫骨都有被暴力折断过的痕迹。”
李老军医话还没说完,裴彧的手指就轻轻捏住了骨头异常肿胀的地方。
他记得,那个女人生命的最後几年,都是要靠拐杖度日。
要不是因为她行动不便,裴彧也不敢靠近她。她总是报膝坐在原地,拐杖放在一旁,眼神放空发愣。一忽儿,又好像在空气中看到什麽东西,呵呵笑起来。
但一旦裴彧靠近她,她就会跟一头狂暴的母狮一样跳起来,把裴彧扑倒在地,用力撕扯裴彧的面容。
像要把他整个头咬下来似的。
宫女都说,裴彧的母亲有癔症。
裴彧也这麽觉得。
李老大夫收起了往日乐呵呵的表情,显出几分认真来:“至于殿下让我检查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