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眸,眼尾上挑,带着些贵气和笃定。
其他的,怎麽都想不起来了。
叫什麽名字?好像是叫檀郎。檀郎在哪里?她不知道。
她用拐杖走着走着,慢慢的,双腿能下地了,她就用双腿走路。脚上的鞋子磨坏了,她又在柜子里发现了一双绣鞋,红红的,真喜庆,她穿上了,走得很舒服。
踢踏,踢踏,她在找她的檀郎。
渐渐地,她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只记得,自己一直在找一个人,那个人叫檀郎。
檀香的檀,她记得可清楚了。
檀郎,檀郎,你在哪里?
路边怎麽有个挡道的小东西?她从八仙桌里抱起他一看,是个三四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看着她,一双眸子里无喜也无悲。
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个字。上万,下虫,合起来是个“虿”。
有个温润的男声在耳畔响起:“一个万,一个虫,毒蝎尾针,是一万只虫子都不能抵挡的毒药。灵蕙,记住了麽?”
她看到自己点了点头。
“虿奴,你就叫虿奴。”她蹲下身,手指在湿润的泥巴地上给男孩写字。
一遍,又一遍,直到男孩冷冷出声:“母亲,您不用写了,我已经会了。”
她这才愣愣地收回手。
虿奴长得很快,她的手几乎就要抱不动他。虿奴的眸子,也和记忆中檀郎的眼睛越来越像。
不知怎麽的,她也越来越不开心。她整天没事干,闲下来,就看天上云飘飘过,地上蚂蚁打架。天是方的,周围都有屋檐框起来,四平八稳,好规整。
蚂蚁打着架,跑远了。她就继续用手指,在湿湿的青苔上写字。好多字,都从她的记忆里流了出来,她都不知道自己怎麽学的。
灵蕙,西陵,渚上。
玉笛,芙蓉,簪花。
等到写到最後两个字的时候,她的头却痛起来。
裴檀,裴檀,裴檀。
为什麽心这麽痛,为什麽身子也跟被鞭刑了一万遍一样,火辣辣的,直抽。
一瞬间,有电光火石划过她的大脑。
她是灵蕙,檀郎是裴檀!
她是灵蕙呀,她家住西陵,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棹舟女!
一瞬间,天变得不那麽方起来,一切事物都在眼前变形,杂糅。蓝色闯进棕色,红色打破灰色,一道血痕从眼皮上流下。
然後,世界变成红色。
黑色。
声音都消失了。
她听到另一个声音在使劲地咒骂着,诅咒着,好像在诅咒那个名叫裴檀的男人。
檀郎是个负心郎,薄情汉,她就算堕入阴曹地府,也要喝了孟婆汤,与他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而灵蕙的心里,却哼唱起一首歌谣。
歌谣伴着笛声,在绵软的春风里高高低低地奏着,唱着,仿佛永远不会停歇。
这一曲就叫忘吧,她想。
忘记这些爱恨情仇,忘记这些痴缠怨恨,最後留下的,是静静的空旷的西陵水网。
一个少女撑蒿而过,擡起眼,看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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