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裴彧明锐的眼神如同一把刀子,剖开了许银翘自以为埋藏得很好的秘密。
屠金休说得对,她与太子,早在十几年前便认识。准确来说,许银翘是单方面接触过太子裴延。
屠金休的话慢慢揭开过去一角。
“当年太子中毒,危在旦夕,太医署特地找了一个养蜂夹道中出来的孩子试药。太子仁心,事後得知此事,特地面见了这个孩子,并恳求圣上免了她的罪孽。”
许银翘的血液一点点冷了下来。她没有打断屠金休的话,打断了,就反而显得自己心虚。
她只是昂起头,沉默地听。
“那个孩子,就是你。”屠金休说完最後一句话。
裴彧的匕首却再次贴了上来。
“你以为,我娶的王妃,我查不到她的过去麽?”
裴彧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许银翘将信将疑地看了裴彧一眼。这件事,除了皇帝丶太子丶秦姑姑,再没有外人知道,她也从未和裴彧提过。
难道他真的知道?
但是审问屠金休要紧,于是许银翘也接着裴彧的话头,昂然说道:“屠大人,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难为你搜罗出来。”
说着,她冷笑了一下:“但屠大人或许有所不知,太子与我,此後十馀年,再无见面。两人之间说过的话,恐怕还比不上今天和屠大人来的多。”
最後,她秀眉一挑:“屠大人与其挑拨新婚夫妻,不如如实招来,麟德殿一宴中,你为何要害四殿下?”
许银翘一面说,一面拿眼睛瞟裴彧。
裴彧没有回过头来,背影定定的,不知道在想什麽。
屠金休嗤了一声,指着供状叫许银翘自己去看:“四王妃,都在上头。”
许银翘不识字,上前两步又停了下来,犹豫要不要接过。
幸好祝峤擡起纸,读出了上头的文字:“五年前,屠家二爷淫辱妇女,被四皇子一纸诉状告上大理寺廷狱。时任大理寺卿清正秉公,判屠金休身受五十大板。後因太子妃求情,削减其半。想必屠二爷一直对此事怀恨在心,才在麟德殿作出如此下等之事。”
祝峤声音冷冷,在空荡荡的房屋格外清晰。
许银翘这才知道,原来她与裴彧风月相逢,後头还有这麽一桩刑狱公案。
她看向屠金休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厌弃。
屠金休却一副皮实无赖的样子,无论是裴彧的匕首,还是许银翘的眼神,都每对他造成半分伤害。
甚至,他还冲许银翘轻佻地笑了一下:“四王妃,你知道当年你的夫君,因为哪个女人把我送上大理寺麽?”
许银翘心头已经浮现出一个隐隐的猜测。但是,她的眼神在裴彧背上划过,终究摇了摇头:“我不用知道。”
与此同时,裴彧有了动作。
银亮的匕首在屠金休面上划过,若即若离,下一秒,抵住了他的喉头。
裴彧不想让他继续讲下去了。
刹那间,在场衆人都明白裴彧的意思。
许银翘垂下眼眸,内心一点好奇如同春天枝芽般出墙,但很快又被她按捺了回去。
屠金休所做,无非就是在她与裴彧之间添乱。他眼睛很尖,看出了两人是半路夫妻,并没有几分真情。因此,屠金休句句戳中人痛点,直教许银翘内心一下一下如钝刀子割肉。酸酸的,疼疼的。
裴彧威胁作罢,眼神示意祝峤把屠金休捆起来扔掉。他转过身,看向许银翘。
眼前的女人不知道垂眸在想什麽。
黄昏最後一抹光在房梁後隐没。她褪去喜袍,像一道暗淡的影子。
沉默,纤细。无趣。
他忽然心念一动,顺着袖口牵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很凉,像一块软滑的美玉。
许银翘有些惊讶地擡眼。裴彧只是握得更用力了点,拽着她向前。
屠金休的声音却在背後幽幽响起:“娶了一个不爱的女人,还要装出一副融洽的样子,很难过吧。裴四爷?”
拖长了的腔调,听起来令人生厌。
许银翘的心忽然一颤。
裴彧停下了脚步,回首间,声音压抑着隐隐的暴怒:“屠金休,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