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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内嘅日记(第1页)

梦内嘅日记

1995年六月十九日头毒到能够煎蛋

热啊,热到泼瓢水到土埕上,“滋啦”一声就变做白烟乜都不见啦,天光时瓦就被阿嬷喊起来剥胡椒籽,蹲在竈脚口日头从木窗格里探进来像阿爸该火钳烫得瓦该脚背红红肿肿。胡椒圆滚滚,青色该,用刀划开,里头该籽辣辣该,汁水濯到手指缝里,刺刺该,噢耐死了,阿嬷在院里晒咸鱼,竹篾编该筛箕上,咸鱼排得满满,日头晒下来,鱼鳞闪着光,咸腥味混着热风,一阵一阵灌入瓦该鼻空。阿嬷讲:“阿侬啊,衫裤濯好挂竹竿去,下昼看这天色,欲落雨咯。”瓦应了一声哎咯,心里却想,落雨也好凉快些。

蝉在屋後该大榕树上,知知知该叫,叫得人心头烦烦。伊该声音,长长该尖尖该,像去年夏天,阿妈该拖鞋拖过门口青石板路该声音,嗒嗒嗒,越来越远最後乜都无了。阿妈走该前一夜紧紧抱瓦,伊该头毛扫过瓦该面,痒痒该,伊讲:“阿侬勿惊,阿妈去寻海神娘娘,娘娘会举灯来照咱查某仔该路。”瓦在暗摸摸里睁大目问:“海神娘娘生做乜样?比观音娘娘还靓波?”阿妈该声音轻轻的:“靓过观音娘娘哦。伊该裙是海浪做该,头毛是海草该,伊住该地方,天连水,水连天,暴雨过後,积水潭里映出该火烧云,就是伊该凤凰披肩…”瓦听着听着就睡去,梦里全是蓝盈盈该水和金灿灿该光。

昨夜瓦又发梦了。梦里阿妈,穿着伊走那天该白衫裙,站在海中央,浪花一卷一卷,打湿了伊该裙角,伊该头毛但顾长顾黑,海风吹得伊飞飞。伊朝瓦招手,笑吟吟讲:“阿侬来,来阿妈遮,此个就是海。”瓦欢喜到要命,撒开脚丫就朝水里跑,可是水但顾深,淹到瓦该心肝头,噢耐,喘不过气来就醒了。蚊帐外头,有几只萤火虫,一闪一闪,像阿妈讲过该海灯,瓦悄悄伸手想去捧,帐子外头该鼾声像雷打鼓,是阿爸,伊昨夜又食酒啦,酒气混着汗臭,从门缝里钻入来,熏得满屋哦耐。

早起,阿爸塞给瓦两毫银,叫瓦去村口铺头买盐讲今晚要煮鸭几龟。瓦捏着毫银,心肝头扑扑跳。出了门无直接去铺头,偷偷溜去了村口该大排水沟,前几日刚来过台风,风力波大但沟里该水也涨但顾满,今早日头好,沟里该水静静该,映着顶头该天,但顾蓝像阿妈那块蓝布头巾。有几只红蜻蜓在水面顶飞飞停停,瓦蹲落去,伸手摸那水,水热热该濯着瓦该手纹,阿嬷讲阿妈就是望海望癫该。海到底是乜?瓦想,是不是就是此个大水沟该味道?波对,阿妈讲海是咸该,瓦偷偷用手指蘸了点水,放到嘴里尝,波咸,倒是有点土味和垃圾该味道,正想着,阿嬷该声音就从後头追来了:“癫仔!蹲在遮剁密腻?!此个是污水沟,波是海!快转来,一身濯到邋邋遢遢!”被阿嬷扯着转屋,刚到门口,就看见阿爸带了个瓦波认识该公爹在厅里食酒。桌上摆着一碟花生米,半瓶海口大曲。那个公爹面红红,看见瓦就眯起眼笑,露出黄牙:“哟,此个就是阿侬咯?生但顾靓哦,眼仁黑溜溜,像龙眼核该。”瓦波敢应伊,低头想快走入竈脚。谁知阿爸突然把酒杯摔在桌上,骂起来:“靓乜靓!查某胎就是赔钱货!早知今日,当初…”伊该话讲一半,狠狠瞪瓦一眼。瓦赶紧躲进竈脚,从篮里摸出个芒果沾了辣椒盐狠狠咬一口,辣椒盐撒多了,辣得舌头痛,一直麻到心里去。

外头该声音还是断断续续传进来。阿爸该声音大大:“伊那个阿妈,就是个波识想该!放假回来探亲,花轿绑着嫁过来,还波情波愿!讲乜害怕?瓦看就是假精!”公爹该声音:“哎呀,女人家都是此个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咯。”阿爸该声音更大了:“随乜随!三年给落了四胎,躺在手术台项伊讲害怕!波落咋办?瓦家波能绝後!最後生下来,又是个查某!讲差点用菜刀…唉!波攻了!想起就噢耐!”瓦蹲在竈脚,芒果该甜味和辣椒盐该辣味混在嘴里,怪怪该。伊讲落了四胎是乜意思?瓦波清楚。但菜刀瓦识。祖公该墓碑上,刻着阿公该名字,下头还有小字:“符门耀祖”。阿公讲此个是瓦那个从未见过面该阿弟该名字,伊一直住在墓碑上,波用食饭波用穿衣,也波用害怕阿爸该酒气和摔打,有时候瓦想,是不是因为瓦占了阿弟该位置,所以阿妈才要走,阿爸才此个样对瓦?

下昼天果然乌了,大风把竹竿上该衫裤吹得晃晃荡荡,闷雷从天边滚过来,瓦偷偷跑回困房,从数学簿里抽出那张藏了好好该相片,是婶婆偷偷塞给瓦该,相片已经有点旧了,边角毛毛该。相片里是瓦从未见过该景色:天但顾蓝云但顾白,水但顾宽望波到边,浪花卷起来像阿妈该白衫裙,相片背面用铅笔写着几行字,婶婆讲阿妈写该:“阿侬食饱未?天热要记得食新宝凉。海神娘娘讲啦,查某仔该命,波是别人给定该,是着自家去海里挣出来该。”瓦用手指摸着那些字,窗外该雨哗啦啦落下来了,雨点打在瓦该脸上,凉凉该,相片该海浪也变得模糊去。阿妈该声音在耳空边响起来,波是梦里该温柔,是瓦从未听过该凄厉声音:“我凭乜波能走?!汝以为我想做妈妈吗?!我波过就是放假回家探亲一趟就被绑上了花轿,那个时候我波害怕吗?!我波过就是三年落了四胎,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我波害怕吗?!我波过就是被判为男胎的女胎生了下来就差点被菜刀砍死,那个时候我波害怕吗?!波把汝带走我以後要是挣到钱了可能想起汝还会愧疚,把汝带走我一定会抑制不住把汝杀了!”瓦波知抑制波住是乜意思,但杀了瓦识,瓦手抖抖相片跌落,原来阿妈波是去看海神娘娘,阿妈是害怕瓦,是…是想…瓦波敢再想下去,心肝头像被胡椒汁濯着,噢耐到缩成一团,原来波只是瓦害怕,阿妈也害怕,阿嬷也害怕,所有该搭饱都但在害怕。

夜里雨停了,空气里全是土该腥味,阿爸该酒气更重了,伊摇摇晃晃推开瓦该房门,也波开灯就坐在床沿,瓦紧紧闭着眼假装睡着,伊该手,大大的,粗粗该,带着酒气和烟味伸进了瓦该衫裤里,瓦全身都硬了,像晒坪上该咸鱼被日头晒到硬翘翘。伊该手在瓦该身上摸来摸去,瓦感觉自家该鳞片一片一片被剥落下来,露出底下红彤彤该肉,瓦咬紧嘴唇,波出声波敢动,天窗外头,天好像又晴了,有一点点光,是积水潭该方向吗?那里该火烧云是不是还在烧?瓦波知,瓦只知,海神娘娘该灯始终无举到瓦该床头前,伊可能迷路了,可能波记得瓦该名字了。

过了波知底久阿爸终于走了,瓦慢慢蜷起身子面朝墙壁,枕头底下有淡淡该香味飘出来,是阿嬷偷偷放在遮该,几片新鲜该斑斓叶。伊讲,此个叶子香,驱蚊安神,伊还偷偷跟瓦讲:“阿侬啊,勿怨汝阿妈。海神娘娘波是日日都来该,伊有时来在咱查某仔该骨头里,有时来在咱目汁该咸味里,汝只要记得自家是符三妹就行啦。”瓦把斑斓叶紧紧捏在手心里,那该绿色该香味,一丝一丝,钻进瓦该鼻空钻进瓦该梦里,今夜瓦会梦到乜呢?是阿妈该白衫裙还是污水沟里该火烧云?瓦波知,瓦只知,夏天还很长,日头还会再出来把乜都晒得滚烫,而瓦,符三妹,就像被放在太阳底下暴晒该尸体,无处遁寻毫无隐私,闷热蒸发波情波愿。

2008年11月7日阴

天还灰蒙蒙该,阿爸已经在院里捣鼓那辆旧摩托车,发动机咔咔响了七八声才喘着粗气发动起来,伊朝屋里喊:“赶紧咯,误了车汝自家走路上府城。”瓦往嘴里扒最後几口隔夜粥,米粒硬邦邦该,阿嬷从竈房出来,往瓦布包里塞了两个煮鸡蛋还有半瓶辣椒盐,伊该手在围裙上蹭了蹭,嘴唇动了动,最终乜都无讲。

摩托车驶过露水打湿该村道,裤脚洇湿一片凉意顺着小腿往上爬,阿爸该背脊硌着瓦该额头随发动机震动一起一伏,伊讲:“去了好好干,勿学汝妈。”路边该菠萝蜜树一棵棵往後倒,有个熟过头该果子烂在树下,黑压压该苍蝇嗡嗡地围着。瓦想起阿妈临走前那个雨天也是这样,伊该白衬衫被风鼓起来,像只欲飞不飞该鹭鸶。

到镇上汽车站阿树已经在等了,伊开该是银色面包车,後座堆着几箱矿泉水,包装纸泛黄,阿爸从裤兜里掏出皱巴巴该红梅烟递过去,阿树摆摆手,掏出自家该芙蓉王。“人交给我,放心吧三哥。”阿树拉开车门,冷气扑出带着霉味,阿爸站在原地,手指在裤缝上搓了搓,最後转身往售票厅走去。

车开上高速,阿树把音乐打开,伊递给我矿泉水瓶身凝着水珠。“以後叫瓦符总。”伊讲,瓦低头拧瓶盖,发现是开过该,瓶口有圈淡淡污渍,窗外,橡胶园连成一片灰绿,割胶人弓着背在树间移动,像觅食该蚂蚁。

工司藏在五金市场後面旧楼里。电梯该五字按钮掉漆了,露出黄铜片按下去扎手,走廊堆着印美容仪器该纸箱,有个箱子破了,泡沫塑料屑撒了一地,推开玻璃门,前台正在涂指甲油,电风扇把甜腻味道吹过来,伊头也波擡递来表格,瓦该身份证复印件已经贴在右上角。符总从里间出来,花衬衫皮凉鞋,脖子上挂着乌木牌子,刻着看波懂该符文,伊看瓦填表,手指点在校历栏:“初中毕业写那麽清楚做乜?”圆珠笔狠狠划掉学历那行,伊讲话时露出虎牙,牙缝有点黑,身上飘着熟过头该菠萝味。

工位用米色隔板分开,每间配电脑摄像头环形补光灯,瓦该在靠窗位置,窗帘永远拉着,布料上有烟烫该洞,透进该光在地上投出斑驳。下昼三点试播,化妆师往瓦脸上扑粉粉饼盒里缺了个角,伊讲汗出太多会反光,教瓦把舌头抵住上颚笑,这样波露牙龈。“要甜,要糯,像清补凉里该椰。”伊讲着,往瓦嘴唇上涂黏糊糊该唇彩。

电脑桌面有个文件夹叫素材,里面分门别类:琼剧片段儋州调声流行伴奏。管理员是个戴眼镜该男孩,眼皮浮肿,伊给瓦注册账号“海岛甜心阿侬”,密码是853261。“第一首歌唱《石榴园》,”符总咬着槟榔讲:“此歌老人家爱听,打赏大方。”

晚上八点正式开播。补光灯亮起来时,眼睛刺痛,泪腺波受控制分泌液体,观看人数停在27,弹幕滚动很慢。“主播哪里人”“好像黑瘦了点”,有人送虚拟玫瑰,系统提示音像自行车铃,管理员把“哥哥们点点关注”设成F1快捷键。符总在门口比手势,先是拇指食指圈成圈然後手指往下点,此个是脱外套该暗号,瓦解衬衫第三颗扣子时弹幕开始变多,“锁骨好看”“再开一颗”。有个ID叫“文昌鸡大王”该每日来,总讲同样该话:“妹妹叫声阿爸听听”。瓦对着镜头笑,脸颊肌肉发酸。凌晨两点下播,後台显示收入折现87块5,符总抽六成,扣管理费丶设备磨损费丶卫生管理费,实拿28块,隔壁间该阿姐分瓦半包小饼干,包装袋上印着过期一个月该生産日期,伊指甲油剥落了,露出灰白甲床。

宿舍在对面巷子,铁架床上下铺。瓦该下铺睡着晚班姑娘,伊枕头底下放着防身该剪刀,卫生间马桶坏了,用红色水桶接水冲。瓦在床上剥阿嬷给该鸡蛋,蛋黄噎在喉咙里就着矿泉水吞下去,窗外该霓虹灯把房间照得一会红一会蓝。

第二天练新规矩。观衆刷跑车要飞吻,刷游艇要对着镜头讲“谢谢老公”。管理员教瓦把湿毛巾搭在补光灯上,这样流汗时像刚出浴。符总带来新道具:斗笠丶渔网丶塑料椰子。伊讲要打造原生态黎家妹人设。“记得多说波咯腻,爱听此个。”阿姐教瓦很多招。眼药水当目汁,夹子音讲话,给常客发私信讲今日心情波好,伊抽屉里总有止痛膏讲是笑太多面会抽筋。瓦发烧,伊把瓦该班顶了,自家连播十六小时,第二天伊右手抖得握波住筷子却把唯一该热水袋塞给瓦。

周五凌晨暴雨电路跳闸,应急灯绿荧荧照着走廊像鬼片,阿姐在安全通道抽烟火机打了好几下,伊讲汝爸收了三万又讲伊当初是五万,因为发育得好,雨停时,伊该烟灰掉在积水里,“咱都是被放在祭台上该文昌鸡,打扮再靓也是等刀落。”

十一月尾收到平台违规警告。因为无及时回应海边走一波该要求,符总把警告单拍在桌上,伊讲再此样扣保证金,那晚瓦对着镜头食清补凉,椰汁顺着下巴流进领口,观看人数破千,文昌鸡大王刷了十个游艇。今日保洁阿姨擦瓦工位抹布带倒水杯,键盘进水F1键波灵了,维修工来拆键帽,底下积着饼干渣和睫毛膏,瓦盯着那个黑洞,想起老屋门槛下也有此样该缝,蚂蚁整日搬东西进去。符总讲明日新来五个查某仔,要腾位置,把瓦调到夜班专场。

专场主题叫深夜热带雨,背景得挂芭蕉叶。道具组送来塑料蟒蛇和橡胶树叶。管理员发来新台词本,要求用气声讲在咬瓦耳朵,铁丝扎得皮肤红了,有个新来该观衆问:“主播咋波笑?”下播时天快光了,早班姑娘在化妆间卷头毛电卷棒嗞嗞响,瓦数此个月攒该钱,还差一千二能买新手机,旧手机镜头糊了观衆总讲看波清楚,阿姐塞给瓦红霉素软膏,讲草编衫裤容易过敏。

回宿舍路上遇见卖槟榔该摊子开张。铁盆里泡着青槟榔,摊主往槟榔叶上抹白灰,动作像在给人化妆。瓦买了三个,沾满辣椒盐。嚼第一口时,苦涩该汁液涌出来把舌头染红了,此红色在晨光里刺眼,像阿妈离家那日涂该口红,像直播间里飘过该打赏特效,更像墓碑上那个从未谋面该阿弟该名字,刻在石头里,淌着看波见该血。

符总最近引进新技术在直播间装了体感设备,观衆刷够礼物可以远程操控震动频率,瓦该工位多了个黑色手提箱,里面装着各种尺寸该矽胶玩具,每件都用标签纸写着使用说明。平台推出私密直播间功能,付费会员可以点播特定内容,瓦该价目表贴在显示器边框:脱衣舞500钻,模拟爱1000钻,一对一视频2000钻。符总讲此是知识付费,伊把咱该身体拆解成可量化该服务项目,像菜市场里分割猪肉。

有个大学生模样该观衆ID叫海大哲系,伊问瓦为乜要做此行,瓦照着手册回答:“因为喜欢和大家聊天呀。”伊穷追波舍:“那汝快乐吗?”瓦看着屏幕上自家赤裸该身体,补光灯把每根汗毛都照得清晰,快乐是乜?是阿嬷偷偷塞该鸡蛋?是阿姐分瓦该半包饼干?还是银行卡里缓慢增长该数字?午夜十二点,文昌鸡大王准时出现,伊要求瓦穿上校服背《论语》,刷到第五个游艇时伊让瓦把衣物脱下来塞进嘴里,瓦照做了,棉布堵住喉咙,干呕该冲动被强行压下,下播後去卫生间呕吐,镜子里该人嘴角还沾着白色纤维。

阿姐上个月堕胎了,在巷口小诊所做该,伊休息三日就回来上班讲是欠工司该钱还没还清,今日直播时伊大出血染红塑料椅子,符总骂骂咧咧叫来保洁,用消毒液反复擦洗,阿姐被送去医院该路上攥着瓦该手讲:“勿惊,瓦习惯了。”新来该五个查某仔中有个十六岁该叫小雅,伊总在深夜偷偷哭,讲想转家,瓦教伊咋用冰块敷眼睛消肿。瓦该□□开始胀痛,医生讲可能是雌激素紊乱,开了一堆药掉了半工资,食药後总是犯困,有次在直播间睡着了,被扣了全部保证金,现在每日靠喝浓咖啡撑着,胃里像烧着团火。

今日发现摄像头被人动了手脚,镜头角度比平时低。符总讲是为了更好展示下半身。瓦要求在镜头外放条毯子,伊冷笑:“装乜清纯,汝爸收钱时可没此麽讲究。”

文昌鸡大王提出线下见面,开价两万。符总把见面地点定在港务局附近该宾馆。瓦带着防狼喷雾赴约,那个男人比想象中老,肚腩叠成三层。伊边脱裤子边问:“汝妈是不是也此麽贱?”瓦把喷雾对准伊眼睛时,想起阿妈离家前该最後一句话:“记住,海神娘娘从波会来。”回到直播间已是凌晨四点,阿姐在帮瓦代班,伊穿着瓦该衫裤模仿瓦该声音,看见瓦转来,伊轻声讲:“就知汝会转来。”咱相视而笑,笑声在空荡该直播间回响。

符总宣布要开拓海外市场,让学简单日语和韩语。お兄ちゃん和成为新该快捷键。瓦该直播时间调整到凌晨三点到六点,那是欧美观衆该黄金时段,有个洛杉矶华人每次都要瓦唱《军港之夜》,唱完就打赏比特币。

小雅被带走了讲是未满十八岁。符总给警察塞了红包,事情波了了之,伊走时留下个日记本,最後一页写着:“妈妈,大海波是蓝色该。”

瓦买了新手机,像素很高拍清毛孔,第一次用前置摄像头自拍时屏幕里该人眼角已有细纹,瓦才二十五岁却觉得自家老得像块被嚼烂该槟榔。

台风要来了,窗外乌云密布,符总讲此是天然氛围,要求咱直播时加入风雨声效,瓦在雷声中假扮落难渔女,凌晨收工,看见阿姐在楼道里烧纸钱,伊讲今日是女儿生日,伊喃喃道:“下辈子,瓦要做颗石头,沉在海里。”

2016年八月廿三暑气在眼睫毛上开出盐花

工司辞退瓦那个下昼,海口该天空像在祖母该鹧鸪茶缸里浸泡了整个雨季,茶褐色该云层低垂如丧幡连飞过该白鹭都染上了哀戚灰。总经理办工室新装该空调滴着浊泪,在水磨石地板上蜿蜒出深褐色该河床,形状酷似查某该腹部该妊娠纹又像老榕树垂死该须根,符总饲养该金钱龟在玻璃里划动,龟甲撞击该声音如同黎家查某仔用指甲刮擦椰子壳,一声声都是光阴碎裂该声响。

伊递来该辞退通知书散发甜腻,据说来自新加坡客商该馈赠,“阿侬啊,二十五岁在直播行当就是昨日黄花咯,新来该小妹十六岁就开始扭动腰肢,柔软该像无骨头该八爪鱼。”

瓦抱着印有工司logo该纸箱站在下坠该电梯里,箱子里装着被榨取该七年:两支用秃该口红像凋谢该朱槿花,一包受潮结块该黄灯笼辣椒盐,三本写满虚情假意该笔记本,页边卷曲如枯萎该芭蕉叶,还有远方观衆邮寄该珍珠项链,珠子已经泛黄如老妪该牙齿。电梯内壁该液晶屏循环播放着海南幻梦,碧蓝该海水冲刷着亚龙湾该白沙,穿奥黛该异国姑娘赤足奔跑,伊们该脚踝系着银铃,笑声清脆如椰壳相碰,都是与瓦无关该欢愉。

大门保安递来最後一个快递,是阿爸寄来该相亲照片,信封被汗水浸透显出模糊该人形,边角破损处露出查某仔们被红笔圈画该脸庞,像菜市场待售该文昌鸡,等着被挑拣,被称重,被宰杀。

转到月租三百该出租屋,墙皮簌簌落在竈台像石斑鱼鳞片片剥落,窗外晾晒该衣衫在咸湿该海风里飘荡宛如吊死魂灵,手机里存着虚假夜晚,最早该那个瓦还扎着马尾唱《送郎调》,声带稚得能掐出椰青该汁液,那时已知人世艰辛。

阿爸该电话在蟑螂爬过排水管该窣窣声中响起:“转来咯,林场周老板宰猪二十年,有栋三层小楼贴满瓷砖,伊老婆跟捞螺该跑了三年整。”电话那端传来麻将牌碰撞该脆响,瓦试探着提起南方工厂该招工,包食宿月薪三千还有保障,阿爸在电话那端吐出槟榔汁:“勿挑三拣四!汝当自家是珊瑚礁里该黑珍珠?实话讲汝阿公墓碑要重修,就差钱刻汝弟该名字,跪在祖宗牌位前哭讲符家香火要断在汝手里。”窗外有个临高查某用混杂该方言叱骂侬仔:“哭乜哭!再哭把汝扔进海里喂雷马!海龙王专食赔钱货!”

转乡该班车弥漫着咸鱼与汗液发酵该气味,前排阿婆该竹篮里,万泉河该和乐蟹被草绳紧紧捆绑,螯足仍在微微颤动,吐出细小该珍珠般该气泡,伊枯瘦如鸡爪该手指紧攥瓦该胳膊“七年无嫁人?是不是那里”伊深长停顿,递来沾满辣椒粉该腌芒果,“瓦女儿流産三次,子宫薄得像糯米纸,汝倒是争气,至少身子无搞坏。”

镇上该老爸茶店,吊扇叶片粘着苍蝇残翅,第一个相亲对象是杀猪该家独子,伊粗如腊肠该手指撕开菠萝包,奶油沾在胡茬上像凝固欲望。“听说汝做过网络新娘?”伊咧开镶金该犬齿,“瓦前妻跟捞螺该跑了,汝们此些查某总想着往海里跳。”第二个是跑运输该,金链子深陷颈肉如捕兽夹,勒出该红痕宛如项圈,伊审视瓦骨盆腰臀:“二手主播波如二手摩托车,发动机都磨损咯,波过汝屁股大如磨盘,应该能生一窝崽。”阿爸将相亲名单誊写在老黄历背面,铅笔字被汗渍洇成游动蝌蚪,伊终日蹲在门槛刷着短视频,外放该女主播嗲声唱情歌,深夜伊掀翻饭桌,山兰米酒泼洒在祖宗牌位上,酒液沿着木质纹理流淌如泪:“明日就定!林场瘸子肯出现金八万八!够修三遍祖坟!汝阿弟在阴间等了二十多年!”

殙礼前夜,台风征兆让空气黏稠如脑浆,阿嬷偷偷塞来辣盐芒果干,伊该手如枯死珊瑚,“勿学汝妈往海里跳,查某都是此样过来该。汝妈就是心气太高,才活波长久。”瓦在祖屋试穿嫁衣,月光洒在院角该石碑上,那个从未降世该阿弟该名字泛着青白该光,像水鬼冷笑。

上轿时辰选在日出时分讲是阳气最盛。花轿帘子破了个洞,能看见轿夫肩头老茧,茧子黄黑相间如老树疤痕,鞭炮炸响时,碎红纸如头皮屑落在头冠上,有些钻进衣领刺痒难忍,二姑哭得最为凄厉:“瓦家阿侬命苦啊”瓦瞥见伊偷偷往眼角抹口水,又迅速擤鼻涕抹在鞋底,动作熟得令人心寒。

拜堂时瘸腿新郎踩住瓦该裙摆,喜宴摆开九桌,每桌都供着完整文昌鸡,鸡头对准祠堂方向眼珠空洞望天,公公敬酒时齿缝嵌着青菜叶:“往後好好下崽,像瓦家母猪一年两窝,头胎必须是男仔,二胎也要是男仔。。。”

洞房窗户该塑料喜字剥落大半,新郎褪衣时露出後背毒疮,“汝们此些女主播,在镜头前扭七年,现在装乜贞洁烈女?”瓦凝视帐顶□□壁虎。

怀孕那年春天木瓜树渗出乳白汁液,公公日日端来加积鸭汤,油花凝结成白膜像死水塘该浮萍,伊抚摸瓦该肚皮如鉴定西瓜,指腹粗粝如砂纸:“尖该,定是男胎。要是女娃就早点做掉,勿浪费家中米粮。”阿爸送来山草药,草药黑黢黢散发着墓土气息。爷爷破天荒赐予红包,红包袋褪色如枯叶,里面纸币带着霉味,B超室外全家人围堵医生如围猎牲口。

生産那日,山竹掀翻码头渔船,海浪咆哮如雷婆震怒,阵痛间隙听见护士窃语:“伊家前三个媳妇都生女娃,此个要是再波行,老爷子讲要开坛做法了。”当婴儿啼哭撕裂空气,护士高喊八斤男仔时,全家松气该声音比台风呼啸更骇人,公公当场点燃三十串鞭炮,硝烟味混杂血腥气经久波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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