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直白而温沉,带着未加掩饰的赞赏,清晰地又叫了一次“阿潆”。
何潆的心跳猝不及防地漏跳了一拍,她下意识地垂下眼睫,指尖无意识地捏紧了披在肩上的围巾边缘——那上面还残留着他身上清冽干净的气息。
她竟有些不敢看他。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敲打出细密而私密的节奏,将这个小房间温柔地包裹起来。
何怀素看着她微红的侧脸,自己胸腔里那颗向来冷静自持的心,也仿佛被这满室的食物香气浸泡得异常柔
他放下勺子,声音比刚才更低沉柔和了几分:“阿潆,是真的很好。”
这句话不再只是评价食物,更像是在确认此刻所有让他心动的丶温暖的一切。
何潆轻轻笑了,“我也觉得很好。”顿了下,她又补充:“吃。”
然後她低头开吃。
雨声潺潺,房间里只有他们轻轻用餐的声响和彼此平稳的呼吸声,一种无需言说的安宁与默契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晚上,何潆躺在床上,一闭眼,就看到何怀素斜倚在床头,半阖着眼睛,长睫微微颤动的脆弱模样,以及他抓住她的手腕,双眸仿佛蒙了一层水雾,问她何时回来的可怜模样。
天啊,怎麽会这样?!这颗心明明是我的,怎麽里面装的全部是他?!
于是,何潆起身穿衣,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曾奶奶的日记本。
现在这个古老的日记本,已经成为何潆心烦意乱时的“定海神针”。
何潆点上一支香,接着上次阅读到的地方继续看下去。
【毕竟刚才经历了生死,没想到还能活下来,还是被故人所救。
我去了美国後,听父母说,他跟他的胞姐五姐去了英国。
何既白扯了下嘴皮子,露出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我感觉从前认识的那个他又回来了。
“就许你报效国家,不许我报效?!我没去英国,一直在国内。”
看着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我原本的一些动容和柔情,渐渐散去了些,人也理智镇定许多,又问他:“那你怎麽会出现在这里?”
何既白:“三个月前,伯父伯母联系上了我,说你偷跑回国了,他们担心你,让我多照顾你。这段时间,敌人在香港口岸动作频繁,我担心你回来有危险。”
年轻人插话道:“队长为了接你,都被撤职了,差点连军装都得脱下,我们在这港口徘徊潜伏快一个月了,经常遇到各种敌机轰炸……”
何既白厉声打断他的话,“行了,别废话,好好驾船!”
我这才明白那小夥子对自己的怒和怨从何而来。
“谢谢。”我完全没有想到救我的人,就是我当年万分瞧不起的何小七爷何既白,但事实就是如此,我非常诚挚诚恳地向他致谢。
何既白疲倦地闭上了眼,压根没看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你不用感动。还有狗蛋,把你的衣服先脱下来给何小姐穿着!”
我忙道:“不用不用。”
那个叫狗蛋的年轻人却已经利落地脱下了外套,丢在了我身上。
我确实冷极了,也有点尴尬,薄衬衣紧贴着我的身体,我就没有矫情和客气,迅速穿上了他的外套,并跟他道谢。
趁着夜色,我们回到了岸上,何既白带着我去了他们的一个落脚点。那是一处荒废的厂房,孤零零地矗立在一处人烟稀少的郊外。厂房的墙壁上布满了弹痕和裂痕,屋顶的瓦片也已残缺不全,走进里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和铁锈的气息,曾经的机器设备早已锈迹斑斑,墙角堆满了破碎的砖石和瓦砾,一只黑乎乎的东西突然窜了出来,我被吓了一跳,抓住了身边何既白的胳膊。
何既白拍拍我的手,柔声道:“没事,只是一只老鼠,别怕。”
我看到狗蛋冲我翻了个白眼,嘴里小声嘀嘀咕咕,“连只老鼠都怕,还回来干什麽,添乱啊……”
何既白瞪了狗蛋一眼,牵住我的手,到了一个铺着干草的干净角落,“暂时在这里修整一晚,明天我去想想办法,从香港先去广东韶关,再经广西桂林去重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