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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村里的土陶制作工坊星罗棋布，随便走进一家，都能看到匠人们专注制作土陶的身影。

三爷爷一一给何潆介绍了各家制作坊的特色，以及向她展示各家制作坊的土陶制品，让她有个初步的印象和直观的感受。

一连去了十几家制作工坊，最後三爷爷才带何潆去了孙氏土陶馆。

孙氏土陶馆和村里其他的制作工坊相比，规模要更大点，坊内陈设相差无几，分为泥料区丶拉坯台丶刻绘工案等区域。

刻绘长案上散落着刻刀丶毛笔和彩泥小碟。

一个匠人弓着背伏在工案前，他正在工作，非常地专注，连有人走进来了也浑然不觉。

三爷爷放轻了脚步，何潆和陈敏也轻手轻脚地跟在三爷爷身後。

而孙祥明却还在门口踟蹰着，并未进来。

何潆的目光落在匠人身上，他粗粝的手指贴着湿坯游走，如蜻蜓点水般轻盈，却又带着岁月沉淀的力道。

随着他手腕的微妙转动，一瓣瓣莲花便从陶土中舒展开来——起初只是几道浅痕，渐渐有了柔和的弧度，边缘处薄如蝉翼，仿佛真能随风轻颤。

刻到花瓣尖时，他忽然咳嗽起来，震得案头粗陶碗里半碗茶水泛起涟漪。

他就势用肘子抹了把额头的汗，指节突出的右手却稳稳收住最後一刀——花瓣的尖端微微上翘，似将绽未绽，刀痕深浅交错，在光下投出细密的阴影，整朵莲花便有了灵动的层次，仿佛下一秒就会在陶土上鲜活地绽放。

“真厉害！”何潆忍不住击掌称赞道。

匠人这才发现，三爷爷带着两个顾客站在身後，忙小心翼翼地放下还未雕刻好陶坯，站起身来，冲三爷爷微微一笑，“三叔，”又看向何潆和陈敏，“两位姑娘，是想买陶器？”

三爷爷立刻介绍道：“这是我们孙氏土陶技艺的第二十代传人孙茂才，这位是祥明现在工作的客栈老板何小姐。”

孙茂才听到孙祥明的名字，面色沉了一下，馀光也瞥到了站在门口的孙祥明，不由得冷哼一声。

孙祥明隔着几米远的距离，期期艾艾地喊了一声，“四叔。”

孙茂才没理他。

何潆朝孙茂才伸出手，“您好，孙师傅，我叫何潆。在和顺经营了一家客栈，叫听雨客栈。”

孙茂才见小姑娘丝毫没有嫌弃自己的手上沾满泥土，主动朝自己伸出手，对她的第一印象就挺好。

“我手脏，不弄脏了何小姐的手。我去洗个手，回来给你们泡茶喝。”孙茂才笑道，又朝门口的孙祥明瞪了一眼，语气不善，“还傻站在门口干什麽，还不进来帮我泡茶！”

孙祥明一听，却高兴的嘿嘿一笑，“哎，好嘞。”

何潆在制作坊里踱步，四处看了看。

泥料区墙角堆放着刚从山间挖来的陶土，分色分层垒成小丘，赭红丶青灰丶米黄相间，像一幅未干的油画。

一旁的大缸盛着澄好的泥浆，水面浮着几片落叶，沉淀出细腻如脂的陶泥。

拉坯台中央的木转盘已被手掌磨出包浆，边缘沾着干涸的泥痕。

几件半干的陶坯静静晾在架上，有圆腹的茶罐丶细颈的花瓶，坯体上还留着匠人指尖的螺纹。

她走进後院，迎面而来的是泥土与柴火混合的质朴气息。

後院有个半地xue式的龙窑，窑口熏得乌黑，柴垛整齐码放。

“何姐，先喝口茶吧。”孙祥明来到後院叫她。

何潆便跟孙祥明回到了前院制作坊。

何潆这一天时间，跟着三爷爷，也几乎走遍了碗窑村所有的土陶制作坊，她在心里也已有了盘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