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荆假意抱怨了下:"原来在你心中,我竟是个吃不了苦的。"
戟王笑:"我没这意思。你双目失明已经够苦了,别的苦让给别人去吃。我只要我的王妃在这宫中过得惬意舒心,做你想做的,别的什麽都与你无干,自我有扛。"
牧荆:"如今殿下责任重大,我身为你的王妃怎可怠懒?"
戟王有些肃色:"我既为皇子,享受无上优待,自得承担责任。"
牧荆:"这样殿下岂不是能者过劳?"
戟王不以为然:"不必替我操心。你近来身子清减不少,应是赵神医所说过于多思多虑,记住,一切都有我在,你别过度烦忧。我只要你一世平安,于我而言这便是最大的助力,听见了没?"
牧荆只好无奈地应了,心底却是动容。
撇开尊卑与仇怨,戟王以丈夫的姿态面对牧荆时,认真周到,宠爱体贴,两人之间没有身分上的桎梏,就只是一对特别恩爱的夫妻。
烟光微照,那些化为灰烬的阳光,又回到檐廊之下,在缥瓦间如洒闪烁,春满花间。
戟王看着面色逐渐开展的王妃,到底是道:"咱们回宫喝药,不然药将凉了。"
牧荆便这麽被戟王温暖强健的臂膀揽着,沿着霭霭花巷,一身萝裙都沾上香雾,慢慢走回去镇海宫。
也好,离开宫廷前,她想见见戟王的面容。
看他眉目是如何含着温润的笑,看他嘴角是如何温柔的弯起,看他眼底的脉脉是如何的迤逦。
一眼千年。
她会一辈子记住他的爱。
之後,牧荆便能心满意足地离开他,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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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丁龄返回镇海宫,回报于赵神医宅中查抄的结果。
出乎戟王意料,赵府无损无伤,一应药材数量对照帐本毫无被窃的迹象,王妃所服用的药材也悉数俱在。上至赵神医的夫人,下至药堂的小厮,无人知晓赵神医今日入宫。
也就是说,赵神医受戟王所邀至镇海宫,事前所知之人唯有戟王罢了。便是温贵妃也就是日前与戟王提过几句,实则赵神医何时前来,温贵妃并不多过问。
如此更证实牧荆所想,谋害之人是在宫中临时得到消息,就地暗害赵神医,不加遮掩,堂而皇之,便是要让戟王疑心王妃与星宿堂有所牵连。
这般情事来一次两次,戟王尚可说几句玩笑话,便随风消逝。
可若不断于王妃身边发生,那麽戟王要生疑是迟早的问题。
一但生出疑心,牧荆便难以自证。
她入宫成为琴师,再成为王妃,从头到尾本就是个谎言,若真要详查,绝对经不起细细推敲。
戟王在听取丁龄报告後,剑眉深锁,不发一语。
晚些又让镇海宫侍卫头子去议事房找他,二人重新就镇海宫兵力部属斟酌商榷。
王妃身边的侍卫也不能在只有寥寥数人,戟王挑出身手最好的六人,即刻不分日夜,守在听得见王妃动静的距离。
之後,戟王陪过牧荆用晚膳後,盯着她吃药,便出宫去。
六个武功高强的侍卫在戟王离开之後,呈现平均之势,守在王妃寝殿周围。
屋顶,树梢,檐下,小窗,各点连结不能有视线死角,否则以星宿堂阴险狡诈的程度,若被找出防守弱点,王妃便岌岌可危。
其实对牧荆而言,镇海宫严加守备于她绝对是好的发展,至少星宿堂的人要将她逮回起码便可断言不可能。
而躲在宫中的那人,蠢蠢欲动,越来越藏不住谋害的心思,眼下已经胆大包天在宫里公然杀人,接下来她要做的事,只怕会更加悖逆难容。
如今牧荆越来越深信,星宿堂中定有一人潜藏在宫中,是宫中位高权重的一个娘娘。
当初牧荆假扮琴师入宫之任务,唯有鬼星,翼星,木槿,以及正副堂主知悉。
而翼星以死,鬼星武功无人能敌,想从他嘴里橇出机密是不可能的,木槿她信得过,也不可能对宫里人自曝身分。
萧大堂主坐镇星宿堂总堂,没理由,也没机会入到後廷宫殿对赵神医下手。
除非萧震心一横把自己给阉了,那才有可能。
于是筛来筛去,最有可能潜藏在宫中,利用谋害赵神医的途径逼着牧荆曝光星宿堂细作身分的人,便只有一人了。
那便是,至今没人知道是谁,神龙不见蛇尾的──
星宿堂副堂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