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对不入心的人才能抛开情感去看,我看着他们就像看着历史中那些与我无关的文物一样,冰冷而淡漠。
只有对喜爱的人,才会对他的一举一动丶一言一行都会在乎得不得了,他小小的一句话丶一个动作都可能辗转反侧。
话说回来,
长谷部环顾四周看着我的屋子,哦,我和前任共同住过的屋子。
但是出乎我预料,他的表情好像确实不如我想的那样高兴和宽慰。
长谷部看着周围熟悉的一桌一椅,其实一开始他转开视线,只是不好意思看审神者而已。他用移开视线来掩饰他的羞红。
昨天之後他不断一遍遍反思自己的行为,像是用一把自省的刀把自己砍得稀碎。
会威胁安全的出阵是他提议的;不妥当的出阵名单是他安排的;出阵过程中来自少女善意的提醒是他无视的;同伴的任性举动是他纵容的。
一桩桩丶一件件,结果他的平安归来,是她促成的。
如何不讽刺。
他嘴里说着“谢谢”,长谷部却心里清楚,他亏欠审神者的,根本不是一句“谢谢”就能弥补的,昨天向他施与的,可是救命之恩。
但他的骄傲又不允许他再说出更多的话了,要说的话,其实最应该说的应该是——“对不起”。
一旦说出“对不起”就意味着他彻底向她低头了。
意味着长谷部作为近侍,向新任审神者低头臣服了。
也就是说,长谷部率先地“背叛”了他们所有付丧神共同心照不宣的态度,接纳了新任审神者作为他们的主人,从此心悦臣服。
他心里很分裂。
他一方面觉得昨天的一切事情都能看出审神者是一个品行纯良的人,做新主人是不坏的;但是另一方面他又感觉,这样轻易的移情,似乎背叛了他对曾经主人的忠贞。
长谷部,不是一个见异思迁的人啊。
结果他移开视线,环顾这个房间却发现什麽了呢。
那个处理事务的案几还是前任主人在的样子,一点没变。之所以说一点没变是因为这个案几是前任主人遵循自身习惯特意移动的,而现在换了主人,两人办事风格喜好天差地别竟还能,一点没变。
那个摆件——他冲过去拿起,是一张有前任主人和他们刀剑付丧神的合照的相框。上面有他们每一个人,他们把前任主人拥簇在中间,所有人都笑得很开心。
这个,竟然也在?!
长谷部拿起架子上的相框,表情不可置信:“你这个还留着放在这里?”
我瞧了一眼,哦,是那个啊。“拍得不错啊,挺好看的啊。”
挺好看的为什麽要拿下来。
莫名其妙。
少女的笑容没有半丝阴霾。
长谷部的心里却已经崩裂地四分五裂,撕扯地生疼。
这间房间的陈设一丝一毫都没有变动过,还是像当时审神者离开那天他们过来收拾的那样,整洁有序到没有烟火气,更没有眼前人的个人气息。
在这个明明可以称作少女闺房的地方,长谷部不仅没有觉得甜蜜,相反他还觉得彻骨的冷意从他的脚底凉到头发丝。
这个屋子好像是狠狠打了他的一嘴巴,矗立在那里默默而坚实地告诉他,告诉他们所有人:
——这里的主人对这里没有依恋之情。
她不在乎这里,自然不在乎他们这些本丸的附庸。
真可笑啊,我们一直都在防备些什麽啊。
长谷部觉得好笑,笑自己,笑他们所有人。
他们还在小心翼翼纠结,要不要接纳她,然而可笑的是,对方都没有接纳他们的想法。
就像是做了一大堆心理建设却到头发现一切都是自作多情般惆怅若失。
“你在惩罚我们吗?”对面站起的男人俯视我,紫色的眸底竟然一片血红。
“怎麽会呢?”我真诚地握住他的手,眉眼发梢都是笑意,“我是真的觉得你们留念原来主人没有错啊,这样的长情真让我羡慕。”
“请务必要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