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减免令到。
“临洮县因水土治理得法,特准田租减三成。”宣令的吏员念完,合上竹册,“里正赵德,治民有方,记功一次。”
村民围在祠堂外,一片喧哗。
“减三成?那我今年能多留两石粮!”
“谁说不是!里正真是咱们的福星!”
陈麦穗站在人群外,听着,没进去。
赵王氏挤在前头,手里攥着自家户册,脸上笑开了花。可一转身,看见陈麦穗,笑容立刻收了。
“减租是好事。”她大声说,“可这法子来得邪门——一个妇道人家,天天在地里埋烂草,还拿灰水喝,谁知道是不是使了什么媚术,哄得官府给恩典?”
周围人一静。
有人低头不语,有人偷偷看陈麦穗。
她没动,只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茧,然后走到自家粮囤前,解开绳子,抓了三把粟米,分别装进三个麻袋。
她拎着袋子,走到祠堂前。
第一个递给里正。
“您去县衙,辛苦了。”她说。
里正愣住,没接。
“这是……?”
“我家多收的。”她把袋子塞进他手里,“一袋给您,一袋入公仓,一袋留种。”
里正低头看着麻袋,手指抠着麻线,半天没说话。
赵王氏冷笑:“装什么大度?减租又不是你给的!”
陈麦穗转头看她,眼神平静:“租是官减的,法是我试的。粮分不分,地力偷不偷——您家田里长多少,您自己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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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顿了顿,从腰间解下那截断艾草绳,系在其中一个麻袋角上。
绳子打了个死结,灰线歪斜,却系得极牢。
里正看着那绳子,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走进祠堂,敲响了铜磬。
“聚众——讲农法!”他声音洪亮,“陈氏麦穗,讲堆肥三要,凡耕者,皆来听!”
人群骚动。
有人迟疑,有人张望,有人低头往祠堂门口挪。
赵王氏站在原地,脸色铁青。
陈麦穗没动,只从鹿皮囊里摸出炭笔,在陶片上写下:“堆肥第一要:秸秆切短,分层覆土。”
她抬头,见里正站在祠堂台阶上,正看着她。
她走过去,把陶片递给他。
“您念。”她说,“我讲。”
里正接过陶片,手又抖了一下。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放慢:“堆肥……第一要。”
台下,李氏第一个坐下,从怀里掏出小陶片和炭笔,认真记起来。
阿花紧跟着坐下,膝盖上垫着破布,用木炭头在上面画沟。
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
陈麦穗站在台阶上,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在赵王氏身上。
她还在原地,抱着户册,像被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