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穗从囊中取出三块陶片,一块记堆肥周期,一块记虫害变化,一块记间作垄距。她一块块摆在案上,声音平稳:“这是从三月十七日起记的。三户试种,七日翻肥一次,灰土覆垄,虫害减了八成。间作田比单种粟多收一成五。”
县令低头看陶片,手指在“一成五”三个字上停了停。
“你一个妇人,为何要记这些?”
“因为饿过。”麦穗说,“我知道一成五的粮,能救几个快断气的人。”
县令没动,只问:“你说‘地如人需养’,这话怎讲?”
“人干活久了要歇,地种久了也要歇。”麦穗指着陶片,“单种粟,地力耗尽,苗就弱。轮作豆,豆根能养地;堆肥,是给地吃饭。地吃饱了,才肯长粮。”
县令沉默片刻,又问:“草木灰为何能防虫?”
“虫怕碱。”麦穗说,“草木灰性燥,撒在垄上,虫不敢近。就像人怕苦药,虫也怕这味。”
县令抬头,盯着她:“这些道理,谁教你的?”
“没人教。”麦穗说,“我试出来的。试错了,地不长粮;试对了,人能吃饱。”
厅堂里静了片刻。县令缓缓靠回席上,对书吏道:“记下来:赵家村陈麦穗所陈农法,条理分明,数据可验。‘间作套种’与‘灰土防虫’二法,可试于下都乡五里。”
书吏立刻提笔记录。县令又看向麦穗:“你可愿将法子写成简册,供乡吏传阅?”
麦穗摇头:“简册易丢,字也难认。不如我亲自教,一人学成,再教五人,五人再教十人。田里长出来的,才算数。”
县令竟笑了:“好一个‘田里长出来的’。”他顿了顿,低声道:“黔之中,竟有此智。”
麦穗没应,只把陶片收回囊中,低头行了一礼。
走出县衙时,天色已暗。阿禾在石阶下等她,见她出来,立刻迎上前。
“怎么样?”阿禾问。
麦穗没说话,只从囊中取出一块新陶片,在上面刻了四个字:“势成半步。”
阿禾盯着那四个字,呼吸微微紧。
“下一步呢?”她问。
麦穗抬头看了眼县衙高墙,墙头瓦缝里,一株野草正被风吹得来回晃动。她没答,只把陶片塞进鹿皮囊,转身朝村口走去。
阿禾快步跟上。
走到村口老槐树下,麦穗忽然停下。她从囊中取出炭笔,在树干上画了一道竖线,又在旁边写了个“粟”字。
“明天起,你带李家嫂子来学。”她说,“从这个字开始。”
阿禾点头,伸手摸了摸那道刻痕。
麦穗转身继续走,脚步没停。远处田垄上,几盏油灯亮了起来,映着几双还在翻土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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