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琏的风寒好了大半,长春宫的气氛总算从紧绷的弦上松了下来。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长春宫前的石阶上,连往日里神色肃穆的宫女太监,脸上都多了几分笑意。启祥宫这边,金玉妍刚喝完安胎药,正靠在软榻上看着澜翠整理永璋送来的画——那孩子前几日听说永琏病愈,特意画了幅“双童戏蝶图”,画上两个扎着小辫的娃娃笑得眉眼弯弯,一看就透着天真烂漫。
“娘娘,翊坤宫的小宫女来了,说是娴妃娘娘让送来的帖子。”小太监捧着一个描金信封走进来,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自从上次高曦月的事之后,宫里人都知道嘉嫔娘娘如今是太后和皇上都看重的人,说话做事都格外谨慎。
金玉妍放下画,示意澜翠接过帖子。信封是用洒金纸做的,上面用清秀的小楷写着“启祥宫嘉嫔亲启”,落款是“翊坤宫娴妃”。澜翠拆开信封,取出里面的帖子,轻声念道:“谨定于三日后巳时,邀嘉嫔妹妹至翊坤宫赏菊。宫中秋菊盛放,品种稀有,独赏无趣,盼与妹妹共品香茗,闲话家常。娴妃如懿谨邀。”
澜翠念完,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凑近金玉妍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娘娘,您之前不是说娴妃娘娘心思深,咱们尽量别跟她走太近吗?这次赏菊邀约,要不要找个借口推了?比如就说您孕期身子乏,不便出门?”
金玉妍接过帖子,指尖拂过上面娟秀的字迹,指尖能感受到宣纸的细腻纹理。她沉吟片刻,缓缓摇头:“不能推。如懿在后宫素来低调,从不主动邀人聚会,这次突然送帖子来,若是咱们直接拒绝,反倒显得心虚。再说,赏菊本就是件小事,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探探她是真的单纯想聚聚,还是另有所图。”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窗外庭院里新开的几株雏菊上,语气多了几分笃定:“而且如今宫里的局势,咱们也不能把关系搞得太僵。高曦月虽然失势,但背后还有高家;皇后对咱们虽有认可,可终究隔着永琏和永璋;纯妃虽是盟友,可性子太软。如懿在后宫根基稳,又得皇上几分敬重,若是能跟她处好关系,往后多一个照应,总比多一个敌人强。”
澜翠点点头,又问:“主子,那回礼怎么准备?”
“你去把我前几日画的《墨菊图》取来,再从库房里挑一小罐去年进贡的菊花茶——那茶是杭州狮峰山的明前龙井和杭白菊混制的,清热润燥,最适合秋日饮用。”金玉妍吩咐道,“回帖就写‘承蒙娴妃姐姐厚爱,三日后巳时,臣妾定准时赴约,盼与姐姐共赏秋菊,同品香茗’。”
澜翠应声而去,转身去准备回礼和回帖。金玉妍靠在软榻上,心思却飘到了翊坤宫——如懿这个人,平日里不争不抢,可每次在关键时刻都能稳稳站住脚跟,上次高曦月陷害她时,如懿虽没明着帮忙,却在皇上面前说过几句“嘉嫔妹妹素来谨慎,不像是会做糊涂事的人”,也算是暗中帮了忙。只是她太过内敛,让人猜不透真实想法,这次邀约,到底藏着什么心思?
接下来的两日,金玉妍让张全悄悄去打听翊坤宫的动静。张全回来禀报,说翊坤宫最近确实在打理花园,移栽了不少稀有菊种,有绿云、墨荷、帅旗这些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品种,而且娴妃娘娘只邀了嘉嫔和纯妃两位,没有邀其他嫔妃。
“只邀了咱们和纯妃姐姐?”金玉妍听到这个消息,心中稍稍松了口气——若是邀了一群人,难免会有是非口舌,甚至可能被人当枪使;只邀了她们两个,倒像是真的想私下聚聚,聊聊家常,少了几分算计的意味。
赏菊前一日,金玉妍特意选了身淡紫色的宫装——料子是江南新贡的杭绸,质地轻薄柔软,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领口绣着几簇小小的白色雏菊,既不失华贵,又不会太过张扬,正好符合“赏菊”的主题。头上只簪了一支嵌着小颗珍珠的银簪,耳坠是配套的珍珠耳钉,整体装扮素雅又不失精致。
澜翠帮她系好腰带,又递过一个绣着缠枝莲纹的锦盒:“娘娘,纯妃姐姐那边派人传话了,说她会准时到翊坤宫,还让奴婢告诉您,她准备了些永璋小阿哥亲手做的桂花糕,说是让您和娴妃娘娘尝尝鲜。”
“永璋这孩子,倒是有心。”金玉妍笑着点头,想起永璋上次跟着纯妃来启祥宫时,还拿着小擀面杖学做桂花糕,脸上沾着面粉的模样,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你去库房把那盒李朝进贡的槐花蜜取来——桂花糕配槐花蜜,口感更清甜,也显得咱们贴心,不是空着手去赴约。”
澜翠刚取来槐花蜜,张嬷嬷就提着一个锦盒走进来,脸上带着笑意:“娘娘,长春宫的小太监刚送来的,说是皇后娘娘特意让给您的,说是给小阿哥做襁褓用的云锦,颜色很是喜庆。”
金玉妍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铺着一匹淡明黄色的云锦——料子细腻光滑,上面用金线和银线绣着精致的百子图,图上一百个形态各异的孩童,针脚细密,栩栩如生,一看就价值不菲,绝非寻常贡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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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指尖轻轻拂过云锦,心中瞬间明白——皇后这哪里是送襁褓料子,分明是借着永琏病愈的由头,表达对她的认可,也是在暗中提醒她:只要她安分守己,好好辅佐永琏,往后定不会亏待她和腹中的孩子。这既是赏赐,也是敲打,更是一种无声的“盟约”。
“张嬷嬷,劳烦您替我回禀皇后娘娘,”金玉妍将云锦小心地放回锦盒,语气恭敬又带着几分真诚,“就说臣妾多谢皇后娘娘厚爱,定会好好珍藏这匹云锦。等孩子出生,定用这云锦做襁褓,让他沾沾二阿哥的福气,将来像二阿哥一样,聪慧懂事,孝顺娘娘。”
张嬷嬷笑着应下:“娘娘说得好,老奴这就去回话,定让皇后娘娘高兴。”
待张嬷嬷走后,澜翠忍不住感叹:“娘娘,皇后娘娘如今对您真是越来越看重了,连这么贵重的云锦都舍得送。”
“皇后看重的是我‘安分守己’的态度。”金玉妍轻轻摩挲着锦盒边缘,眼神清明,“永琏是她的命根子,只要我不威胁到永琏的地位,她就会对我多加照拂;可若是我有半分想要拉拢永璋、争夺储位的心思,她定会第一时间对我出手。这后宫之中,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澜翠点点头,又想起明日的赏菊邀约,忍不住叮嘱:“主子,明日去翊坤宫,您可得多留个心眼。娴妃娘娘虽然看着温和,但毕竟心思深,咱们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千万别被她绕进去。”
“我知道。”金玉妍站起身,走到妆台前,对着铜镜最后整理了一下衣襟,“明日你跟我一起去,仔细观察娴妃的神色和言行,若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悄悄给我递个眼色。记住,无论她说什么,咱们都不轻易站队,更不谈论后宫是非。”
澜翠重重点头:“奴婢记住了!明日定跟紧娘娘,绝不出差错。”
当晚,金玉妍睡得格外安稳。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她就醒了过来,后宫的每一次聚会,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涌动,稍有不慎,就可能落入他人设下的圈套。
巳时将至,金玉妍带着澜翠,提着装有《墨菊图》、菊花茶和槐花蜜的锦盒,坐上轿子往翊坤宫去。轿子平稳地穿过宫道,一路上能看到不少宫女太监捧着各色花盆往翊坤宫方向去,显然都是为了今日的赏菊宴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