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日头还毒得很,王满银送走支书和会计,瞅着和泥区那帮人干得热火朝天,汪宇和刘高峰赤膊踩着泥,汗珠子顺着脊梁骨往下淌,苏成和钟悦抬着水桶一晃三摇,赵全程老汉蹲在土坎上指手画脚,嘴里不停吆喝着。
王满银扯着嗓子朝那边喊了一嗓子:“我先回咧!”便拍着身上的土往家走,这秋老虎毒得很,他后背上的汗早把褂子浸透了,黏糊糊的贴在身上,实在遭不住。
赵全程头也没回,挥了挥烟袋锅子,算是知道了。汪宇抬起沾满泥浆的脸,嘿嘿一笑:“王哥你回吧,在这也不顶多大事儿!”
王满银转身踩着烫的土路往回走,路上静悄悄的,只有知了在树上没命地叫,听得人更燥了。
拐上自家院坝的土坡,他一眼就瞧见新窑的门敞着,细细的青烟从窗户口和门洞里飘出来,带着点柴火和湿土混合的味道。
隐隐约约,还有哼小调的声音,是兰花那带着鼻音的软调子。
“兰花”王满银心里倍激动。他几步跨过院坝,拉开新窑的门进去。
里头,兰花正背对着门口,弯着腰在一个角落里拨弄一个小炭盆,盆里的柴火噼啪响着,冒着细细的青烟。
她听见动静,吓了一跳,猛地回过头,见是王满银,拍着胸口喘了口气,迎上两步:“是你呀!吓我一跳!咋这早就回来了?”
新窑里比外头凉快不少,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热的气息,墙壁摸上去还有些渗凉。
兰花额头上也沁着细密的汗珠,脸颊被火盆烤得红扑扑的。
王满银没答话,走过去就一把搂住兰花的腰,下巴搁在她肩膀上,鼻子往她颈窝里蹭,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汗味和柴火味。
兰花扭了一下身子,手轻轻推他肩头:“做甚哩!一身臭汗……窑还没烘透哩……”
“怕啥,又没人。”王满银嘿嘿笑着,不但不松手,反而把她搂得更紧,在她耳朵边上呵气,“我婆姨真能干,这窑烘得……有家的味儿了,我就稀罕……。”
兰花被他弄得痒痒,缩着脖子,这光天白日的,真怕来人,她想推开王满银,两人身上都有汗,黏糊糊的,不好受。
不想她觉身上一轻,被王满银抱了起来,她“啊”的一声,整个人被放倒在新火炕泥土板上,光硬的炕板有点咯背。
她慌乱的想起身捶打这个蛮货,却被王满银紧紧按住。兰花又气又急,用力推搡着,嘴里嗔怪道:“你这是干啥!快放开,让人看见像啥样子!”
王满银嬉皮笑脸地不肯撒手,还在她耳边念叨:“咱这就快是一家人了,怕啥嘛。”
兰花又羞又恼,趁他不注意,伸手揪住了他的耳朵,使劲一拽。“啊呀”王满银疼得呲牙咧嘴,连忙松了手。
兰花喘着粗气,脸颊绯红,飞快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瞪了王满银一眼:“你这坏胚子,就知道胡闹!”
说完,她掩面小跑着出了新窑,脚步又急又碎。
王满银没站起来,反而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地面上,幸好兰花将地面清扫得干净,总之比他身上干净。
他忽的出“嘿嘿”的傻乐,嘴里叭砸几下,哼唧着不成调的曲“我的兰花花呀,真是个害羞的人呀……。”
新窑里,火盆燃烧着,温度愈高,壁顶沿上偶尔滴落的冷凝水,砸落在身边或身上,带着一丝凉意。
过了好几分钟,窑外传来泼水的声音。他终于回神翻爬起身,也出了新窑,往老窑门口一扫,窑门还关合不久,微微摆动着。
嘴角微翘着进了旧窑。片刻功夫,兰花已擦洗了身子,正在准备做晚饭。看王满银进门,狠狠瞪了他一眼,没再看他。
王满银没脸没皮的凑过去“兰花……。”
“你离我远些,你这坏人”兰花脸又红了,不知是灶火印染的,还是还余怒未消。
“我来帮你烧火……。”王满银很有眼力的绕过兰花的身,到灶膛边看火塞柴。窑内一片火热。
兰花此刻心是乱的,也是甜的,她嘴上还嗔怪:“少来这套!油嘴滑舌……,你咋这么不要脸……”
“我们都要结婚了,亲近一下咋了。”
“那也不能光天化日的在新窑里……”兰花说不下去了,她还是黄花大闺女呢,有些话说不出口。
王满银“啧啧”的轻笑,引来兰花嗔怪的一巴掌扇呼在肩膀上,他却觉得浑身舒坦。
两人静默了好一会,只剩切菜的咚咚声和塞柴的沙沙声,偶尔灶膛里也溅炸出火星子的噼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