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了几句闲话,王满银看门口立着的钎杆,便说:“你这是要上山割猪草?给我一把割刀,我跟你一块去,正好走走。”
兰花的脸又红了,小声说:“你……你去干啥?地里,山里,都是人……”
“怕啥?”王满银浑不在意,“他们只有羡慕的份。走吧!”
兰花拗不过他,只得红着脸,扛起钎杆在前头走。王满银跟孙母和少安打了声招呼,大步跟了上去。
果然,一出村,走上田间土路,地里已经有不少人在忙活。
锄草的、松土的,看见这一前一后两人,都直起腰来看热闹。
“哟,兰花,你这领着相好的上山哩?”一个婆姨扬声笑道,声音里带着善意的揶揄。“山上的草甸子软和不!”
兰花头垂得更低了,脚步加快了些,不敢和那些讲荤话的婆姨搭腔。
王满银却笑呵呵冲他们摆手,地大声回应:“婶子大叔!我跟兰花上山割点猪草!”
“哦——?”另一个老汉拄着锄头笑起来,“怕不是到山上拉手亲嘴呦”
“老叔,这山上的路不好走,我可得牵兰花的手,摔了我心疼”王满银没一点不好意思,没脸没皮的接话。
众人哄哄大笑,有人喊:“这逛鬼就是脸皮厚”
也有人叹:“兰花好福气啊!有个疼她的老汉!”
兰花羞得耳朵尖都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里却甜丝丝的,像化开了糖。
王满银嘿嘿笑着,追上兰花,接过她肩上的钎杆“我来拿。”
兰花回头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你就不能少说两句?让人家笑话!”
“笑啥?”王满银接过她手里的钎杆,“咱俩光明正大,谁爱笑谁笑去。等窑洞弄好了,就把你娶过去,看他们还笑不笑。”
兰花心里一颤,低头看着自己打了补丁的布鞋,嘴角却忍不住弯了起来。
山风吹过,带来青草和泥土的气息,远处传来几声羊叫,悠长又安闲。
王满银高兴的拉起兰花的手,向山上爬,在山峁处,忍不住对着山下唱了起来。
“五谷里那个田苗子,唯有高梁高。一十三省的女儿呦,数上那个兰花花好”
信天游随风飘荡,回响在山间地头。
日头已经升起来,照得黄土坡明晃晃的。
山上其他割草大姑娘小媳妇、塬上放羊娃,老羊馆,都会不经意间从两人割草的地方经过,然后抻着脖子往他俩这儿瞅,都是和兰花相熟的,有的问句话,有结伴的会爆出一阵哄笑。
兰花觉得今天真没脸看了,可不像王满银那样没脸没皮,还和来人搭腔,他自己比别人笑的还大声,难道不知道她的脸,已经红得像山丹丹花,心里甜的像蜜糖了吗。
好不容易拐进一条僻静的沟岔,兰花才松了口气,嗔怪地瞪他一眼:“你就不能悄声些?非得嚷得全村都知道?都来看我们笑话”
“笑话啥?怕是羡慕死他们,来休息下,先吃个馍,喝口水!”王满银咧嘴一笑,凑近了些,将兰花拉到背阴处坐下。
拧开水壶递过去。又变戏法似的从挎包里拿出两个二合面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