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刘正民骑着自行车从双水村回到王满银的窑洞时,天边还剩一抹橘红。他一进门就闻到一股玉米面糊糊的香气,夹二合面馍的特有的粮食味儿。
“回来的正好,刚出锅。”王满银正从锅里舀出两碗稠糊糊,摆在炕桌上。桌上还有一小碟咸萝卜丝,几个二合面馍。
刘正民把挎包往炕角一扔,脱鞋上炕时差点被炕沿了个趔趄。
坐稳后端起碗呼噜喝了一大口,烫得直吸溜:“今天有点饿了……今天和少安又跑了七家养猪户,记录对比数据,腿都快遛细了。
哎,满银,你就不能多炒个菜,不炒鸡蛋,炒个白菜也行……,你丫就是懒。”
王满银掰开馍,夹了点咸菜:“有的馍吃你还叫唤,惯的你……。想吃你自己炒,厨房里白菜,萝卜都有,瓮子里还有鸡蛋……。”
王满银不满的怼了回去,刘正民只好笑着举手投降。
“算我没说”刘正明连忙转移话题。“你新窑有啥章程?”
王满银喝了口糊糊:“新窑的烟囱和火炕,火灶都弄妥了,后晌去找了村里会刮窑的连军叔和做门窗的大成师傅。”
“定下了?开始刮窑做门窗了?”刘正民嚼着馍,含糊地问。
“说定了,后天就动工。连军叔负责刮窑、封窑口在村里有口碑,大成师傅做门窗也不含糊。”
王满银说着,眼里有光,“中秋去提亲,等秋收一过,就把兰花娶进门。”
刘正民笑了,用筷子点着他:“瞅把你急的!你兰花花又跑不了。嗯,大师傅工钱咋算的?”
“连军叔一天一块钱,管两顿饭。大成师傅做一套门窗包安装十块工钱,木料我自个儿备。”王满银盘算着,“明天我得去双水村跟兰花说一声,后天让她过来搭把手,帮着和泥、递东西。我一个人够怆。”
“你还有自知之明!”刘正民很认同他这句话:
“那好,明天我回石圪节一趟。让我爸跟木材厂那头打个招呼,尽快把你要的木料送过来。省得耽误你大事。”
“看木料能多买些吗?”王满银沉吟了一下,“老丈人一大家子都挤在一个窑洞里,我想多拿一副门窗木料。以兰花备家具嫁妆的名义送过去……,嗯,还要带些沙石,青砖……,我也不去石圪节了。”
刘正民竖起大拇指,“你对兰花家真没的说,这事我给你办的漂漂亮亮的,让我“大”去木材厂协调协调,问题不大,沙石,青砖啥的,公社建筑队里有,到时再多喊一辆拖拉机。”
刘正民没觉得有多困难,他父亲现在是公社办公室主任,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两人说着话,就着咸菜,把馍和糊糊吃完。煤油灯的光晕在窑洞里晃动,把他们的影子投在土墙上。
第二天一早,天刚麻麻亮,两人吃完早餐就骑着车出了门。
在村口分道扬镳,刘正民往石圪节方向蹬去,王满银则拐上了去双水村的土路。
清晨的风带着凉意,吹得路旁的玉米叶子沙沙响。王满银蹬得轻快,永久牌的车轮压过路面,出细碎的沙沙声。
到了孙家院坝下,他刚下了车,正准备往院坝上推,就看见兰花扛着挑草的钎杆,拿着割草刀从院坝上下来。
“满银?”兰花看见他,眼睛一亮,欣喜的喊了一声,下意识把钎杆放低了点。
少安正拿着铁锨在清理猪栏,少平和兰香背着打补丁的书包,准备去村学。
他们都听见了姐的喊声,都抬头看过来然后看见姐,兰花领着王满银上了院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