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你若是不愿意那也没有办法。我能理解。我都明白的。只是……”陈卿月垂眸,好像一只雨天被人遗弃在路边的小狗,耷拉着耳朵和尾巴,“自从我来到这里已经快半年了。一个朋友也没有交到。和在西州的时候没什麽两样,一天到晚除了呆在书房里念书就是念书。我不知道该做什麽,怎麽才能融入到这里。我祖母虽然嘴上不说,但我知道她心里其实是很担心的。她年纪大了,我不想让她担心。所以……”
尚在睡梦中的施阿婆突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这厢沈笑笑总算是听明白了。
说话间两人也走到了学堂,她放下书袋:“所以,你想用早点来收买我”
陈卿月嗯了一声,又轻轻问:“不可以吗?”
可以自然是可以的,就这点小事也值得这般兴师动衆的?
这不食人间烟火的少爷果然是个不解市场行情的冤大头!
沈笑笑正准备开口应下,忽然瞟见自己破破烂烂,画满了圈圈和小画的算学课本上。
等一等。
郝夫子之前好像说过,授衣假过後就要考试的吧?
罗幺娘说她的算学只要考上不了乙等,就没有小用钱。没有小用钱就不能出去玩吃好吃的,吃不好玩不好就没有力气学习……恶性循环。
沈笑笑陷入了沉思。。
若这个授衣假她光顾着带陈卿月玩,玩是玩好了,臭少爷是融入长船里了,可接下来的算学考试她要怎麽办?
她的小用钱虽然不算多,一个月也就七十文钱左右。可积少成多,加起来一年要将近一两银子呢!
换言之,她的算学没有考到乙等之前,她每日就要白白损失两文钱。最近的一次考试是授衣假之後。若这一次没有考到乙等,再下一次的考试还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时候——
一日复一日,白花花流走的可都是真金白银呐。
沈笑笑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与其自己一天到晚的瞎折腾,找陈卿月辅导她的算学功课岂不是事半功倍?
沈笑笑认真地想了想。
她自然是不愿向陈卿月低头的。但若是等价交换,似乎就不存在谁向谁低头这个问题了?
沈笑笑摸出书具,眼睛偷偷望向自己的同窗。
陈卿月一如既往收拾了桌子,摆好书具,提笔开始默写文章。他的神情粗看与往日无异,但是不知为何,沈笑笑总觉得他表情里带着十分的幽怨和委屈。
不就是没想好要不要答应带他玩麽,至于吗?
“我想了想,你刚说的好像也不是不可以考虑考虑一下的,”沈笑笑趴在桌上,擡手给陈卿月一肘子,得寸进尺道:“除了早饭,如果你答应辅导我的算学功课,让我下次算学考试拿到乙等的话……”
陈卿月擡头,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沈笑笑。
沈笑笑眉头跳了跳:“陈卿月,你为何用这种表情看我我的算学是学的不怎麽样啦,但也没有差到这种地步吧……”
陈卿月叹息一声:“甲。”
沈笑笑:“?”
“我觉得你的目标至少也应该定在甲等。”陈卿月斟酌片刻,用最委婉的语气,诚恳道:“算学考试的题目那麽简单,我觉得我实在是教不出那麽差的。”
沈笑笑:“……”
这是人话吗?
她好像又被这人看不起了。
但这少爷不仅仅是看不起她,他是平等地看不起每一个算学拿不到甲的学子,以及教出了一大堆算学考试拿不到甲等的学子的郝夫子。
沈笑笑心中竟略感宽慰。
至少她不是一个人。
平等地看不起每一个人,也就相当于没有看不起任何一个人,可以这麽想的,吧?
——
下午散了课,沈笑笑托人给家里人捎了个口信,拉着陈卿月直奔钱记酒楼。
“为了庆祝我们的合作,”沈笑笑把菜单递给陈卿月,“今日我做东,想吃什麽随便点,千万别跟我客气啊。”
陈卿月手指在桌边抹了一把,微微蹙眉,没接菜单:“你点就好。”
“好吧,你没什麽忌口的吧?”沈笑笑没打算和他客套,她把菜单扔到一边,飞快报了几样点心的名字出来,又扭头笑道:“他们这里的糖蒸酥酪可是一绝!既然来了长船里,就一定要尝一尝。”
店小二擡眉:“二位客官可要喝点什麽?小店有今年新采的茶叶,价格实惠,童叟无欺。您二位来一壶吧?”
“白水。”沈笑笑面不改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