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卿月步子微顿。
藏在袖管下的指尖细细按压,描摹着掌心处不断涌出的黏腻。
若不是因为这伤,这该死的手伤,他又何尝愿意到这穷乡僻壤来?在西州做陈家下任家主,做那个受人敬仰的陈家大公子多好!
但他和她说这些做什麽。
反正他会向父亲证明的。右手无法蜷曲握笔而已,根本影响不了什麽。他仍能担起振兴陈家的重任,绝不会辜负祖父与父亲的期待……
反正他会回西州去的。
很快。
陈卿月平静道:“沈姑娘有挂心我的这个功夫,倒不如多花些功夫在算学上,免得下次再交一份白卷上去。”
“谁交白卷了?”沈笑笑突然瞪大了眼睛,“我就知道——你那时果然在偷看我的算学考卷!”
陈卿月道:“沈姑娘字写那麽大,想不看到都难。”
沈笑笑捏紧了拳头,这人考试作弊,偷看她的考卷不说,竟然还挑起毛病来了?
真是岂有此理!
“……卑鄙,无耻,下流!”沈笑笑搜肠刮肚地搜寻骂人的词汇,“你这是作弊!信不信我明日一早就把这件事情告诉郝夫子去!”
“悉听尊便,”陈卿月轻笑一声,留给她一道纤长的背影,“如果你明早没有踏着点儿翻墙进来的话,说不准,郝夫子会相信你所说的话罢。”
沈笑笑:“……”
等等。
这人怎会知她抄近道偷偷翻墙进来的事情?看院的大黄早已被她的煮鸡蛋肉干小甜糕收买,这事连郝夫子都不知道。何况她这几日都是早早起来走寻常道路进学了,没有再翻过墙了啊。
难道是……
他乱猜的?
嘛,守株待兔,瞎猫碰上死耗子,这样碰巧的事情想来也是有的。
沈笑笑于是不再多想。
——
学堂中诸事繁杂,故郝夫子夫妻还常年雇佣着两个长随。这两人原是郝夫子的书僮,略懂些文章算术,平日在帮郝夫子整理书斋,伺候笔墨之馀,还帮郝夫子阅卷。三管齐下,其利断金。不到两日,考卷便又发回到诸学子手上。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沈笑笑抱着脑袋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少女心事总是愁,想来说的便是这种时候罢。
娇莺正巧拿了考卷从她身旁路过,随口问道:“笑笑,你这是怎麽了,不舒服吗脸色这样的难看。”
沈笑笑趴在桌上摇头,无精打采地指了指桌上的考卷。
“怎麽了,这不是挺好的嘛?”娇莺看了一眼,郝夫子等人阅卷只在解答无误处勾画红圈,考卷上一共十问,八个红圈,是为乙等。娇莺试了试沈笑笑的额头,惊讶道:“我摸着也不烫手啊,笑笑,你何时对自己变得这般严苛了?”
十问里答对了八问,照平日,这人早该跳起来扭着腰肢唱唱跳跳庆贺了,今个太阳难道是打西边出来了?娇莺心中疑惑不已。
沈笑笑道:“你看下面的那张。”
娇莺依言抽出底下的卷面,黑字密密麻麻,一个红圈都没有。
“嗯?算学考卷夫子怎麽没有给你批阅?”
“不是没阅。”
“可你这几题解答的没有问题啊,”娇莺细细看了一通,“夫子怎麽没给你画圈,我陪你一块去後院的书房里找郝夫子吧?”
“你再仔细看看?”沈笑笑绝望道:“前三问我不会解,所以我是从第四问开始解的,但是我交上去的考卷的题号是从第一问开始写……”
娇莺又低头看了一眼,擡头:“也就是说,你把第四问写在了第一问的位置上,第六问写在了第二问上……解对了,但是题号全部写错了?”
沈笑笑有气无力地点点头,悲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