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泽卿的表情,裂了。
下一秒。
“哇——!”
知凡蓄满泪水的大眼睛,彻底决堤。
响亮的哭声,带着孩童特有的穿透力,在这废墟之上,显得格外凄厉。
谢泽卿周身的空气肉眼可见地扭曲了一下。本就抑郁的心情被这啼哭彻底击碎。
他抬起手,指尖萦绕着危险的赤金色龙气。然而,那只手却在半空中僵住了。
他的脑海中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一个画面——
就在这棵菩提树下,清冷的僧人蹲下身,用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擦去知凡脸上的饭粒。
他的侧脸在夕阳下镀上一层柔光,那双总是淡漠的琉璃眸子里盛着罕见的温柔。
“……你,还欠着贫僧房租,得护住他们。”
无执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
谢泽卿指尖的龙气,缓缓散去。
他深吸一口气,学着记忆中无执的样子缓缓蹲下身,试图与哭泣的小光头平视。
“……”
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词穷。
“莫哭。”
半晌,僵硬地吐出两个字。
“朕……赏你黄金万两。”
一旁的无纳脚下一个趔趄。
这都什么跟什么?
知凡挂着两条晶莹的鼻涕,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个长相俊美,说话却古里古怪的男人。
黄金万两是什么?
可以吃吗?
有师父做的斋菜好吃吗?
他瘪了瘪嘴,泪珠子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我不要黄金……我要师父……”
谢泽卿活了一千多年,头一次在一个身高还不到他腿弯的奶娃娃面前,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耐心宣告耗尽,他猛地站起身,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一把拎起知凡的后领,像拎一只小猫,转身就朝斋房走去!
“施、施主,你做什么?!”
无纳大惊失色,连忙抬脚跟上。
“饿了。”
谢泽卿头也不回,声音冷得掉渣。
“哭了这么久,该饿了。”
寺里最后一点喧闹,随着无纳将哭累的知凡抱回西禅房,彻底安静下去。
谢泽卿如一缕流光,飘荡在这座破庙里。
寺里最后一点喧闹,随着无纳将哭累的知凡抱回西禅房,彻底安静下去。
谢泽卿如一缕流光,飘荡在这座破庙里。他走过无执打坐的蒲团,走过无执抄写经文的旧木桌,每一处都残留着那个人的气息——清冷的,像雪后松针。
穿过仅有一张硬板床,却被无执收拾得一尘不染的禅房。
旁边禅房里的几个小光头睡得东倒西歪,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
他又飘过简陋的、灶台边缘还有几处豁口的香积厨。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清冷的僧人将吃了一半的泡面推过来的模样。
谢泽卿停在大雄宝殿外,他经常偷看无执给小沙弥上早课的梧桐树上。
坐在粗壮的枝干上,玄色的衣袍与墨色的夜融为一体。
这庙,一半是岁月留下的残破,一半是秃驴用接活的钱一点点修补起来的痕迹。
穷酸。
寒碜。
可目光所及,皆是那个人的痕迹。
会在诵经的间隙,拿出手机,点电子木鱼攒功德的秃驴。
把为数不多的香油钱,省下来给小沙弥们买糖的秃驴。
会在月下,独自安静地擦拭着落灰佛像的秃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