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泽卿的声音,因极度的恐慌而变了调!
“你说话!给朕说句话!”
“……无碍。”
两个字,像是从碎裂的骨缝中,一个一个挤出来的,带着抑制不住的轻颤。
“无碍个屁!”
谢泽卿的魂火,疯狂地闪烁,几乎要耗尽自己最后一点本源,“你的骨头在碎!朕能感觉到!你的佛骨在碎!”
噗——
无执猛地侧过头,一口混杂着暗金色光点的鲜血,喷洒在身旁的焦土之上。那不是血,那是他正在崩解的佛骨本源。那身曾纤尘不染的僧袍早已化作飞灰,此刻他近乎赤裸的上半身,在清冷的月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诡异的,破碎的美感。
每一道死灰色的裂痕,都像最顶级的工匠,在最上乘的羊脂白玉上,精心雕琢出的冰裂纹。美得触目惊心,也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崩碎。
“别……别浪费魂力……”
无执剧烈地喘息着,他甚至不敢大声说话,生怕自己呼出的气流,会吹熄掌心那点脆弱的火苗。
“朕给你!都给你!”赤金色的魂火,不顾一切地,试图将自己最后的力量,渡给无执。然而那点微弱的能量,刚一触碰到无执的皮肤,便被那些死灰色的裂痕,无情地吞噬同化,消失得无影无踪。
徒劳无功。
谢泽卿不愿放弃,强行幻化出人形,“别动!用朕剩下的龙气……”
“没用的。”
无执打断了他。他缓缓直起身,清隽绝尘的脸上,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苍白得如同寺外积了千年的雪。
“这是根基上的崩毁,非外力可补。”
骨骼碎裂的声音,在他体内连绵不绝地响起。他的视野,开始阵阵发黑。周身那袭被血与尘染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僧袍,无力地垂落。再这样下去,不出半刻,他就会像一尊被敲碎的瓷器,彻底散架。
无执的目光,扫过这片废墟。
最后,落在了那截焦黑的菩提树干上。
“你说的对。”他忽然开口。
“什么?”谢泽卿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
“是该换个地方了。”无执平静地说道。
他踉跄着,一步一步,走向同样被摧残得只剩下焦黑主干的菩提树。每一步落下,他体内的骨骼都会发出一阵响声。
“你要做什么?”谢泽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维持着自己的形体。
“贫僧的寺,保住了。”
无执的琉璃眸子里,映着他即将消散的魂影。
“你,还欠着贫僧房租,得护住他们。”无执的目光远远朝寺庙的方向看去,仿佛透过层层树叶,就能看见在寺里正焦急地等待他回去的师弟和小沙弥们。
话音落下的瞬间。
他并指成剑,毫不犹豫地,指向了自己的眉心!
谢泽卿发出惊骇欲绝的嘶吼,魂体剧烈地波动起来。
一声轻响。
无执的指尖逼出了一滴,殷红中带着璀璨金丝的血珠。
他以破碎的佛骨为代价,从本源中榨出的最后一滴心头血。
血珠离体的瞬间,无执的身体剧烈地一晃,已无人色。他屈指一弹,蕴含着所有残存力量的心头血,没入了谢泽卿的眉心。
嗡——!
谢泽卿的魂体,骤然爆发出一阵刺目的金光。他只觉得一股宏大的暖流,瞬间席卷了残破的魂体!濒临崩溃的裂痕,在这股力量的滋养下,以缓慢的速度愈合。
“你……”谢泽卿怔怔地看向无执。
无执收回手,静静地靠着焦黑的树干,缓缓坐了下来。
月光,将他单薄的影子,拉得很长。
无执仰起头,看着那轮清冷的明月,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我们,两清了。他们就,拜托你了……”
无执再也支撑不住。胸口漆黑的骨刺,在白光亮起的瞬间,便寸寸碎裂,化作了飞灰。一口黑血,呈喷射状,自他口中狂涌而出。
他缓缓阖上了双眼,身体一软,向着下方崩裂的大地坠去。意识,如退潮般,迅速沉入无尽的黑暗。俊美绝伦的脸上,最后一丝生气,也随之敛去。
谢泽卿的魂体,被心头血稳固住,不再有消散的危险。
刚刚凝聚出几分神采的凤眸,被无尽的恐慌与暴怒所填满!
那朕呢?!
两清?
谁他妈要跟你两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