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回案前,执起朱笔。
笔尖落下,依旧是那手无可挑剔的小楷,只是笔锋之间,比往日更多了几分冷硬的力道,仿佛要将所有冰冷的怒意,都死死钉在这冰冷的纸墨之间。
随後几日,判官殿内再未出现过那道玄色身影,商砚时仿佛彻底消失了一般。
穆意禾埋首于万卷阁的故纸堆中,周身气息比往日更加冷寂。
他翻阅了所有能调阅的古籍秘录,试图追溯叱蠡之力渗透的路径。
然而,关于这上古凶物的记载实在少之又少,大多语焉不详,仿佛其存在本身就是一个被刻意模糊的禁忌。
线索寥寥,进展维艰。
这日,他算着时日,放下了手中晦涩的卷宗。
有些约定,比上古凶兽更为恒久。
他起身,更衣後,就去了忘川奈何桥。
孟婆于蒸腾的雾气後擡头,见他来了,未等他开口,便了然地将一枚记载着信息的玉简递过。
“判官大人,您要寻的那位,此次投身于南方一处名为‘临安’的繁华古城,时值初夏,一切安好。”
“有劳。”穆意禾接过玉简,微微颔首,身影便已淡去,直接循着感应前往那个世界。
并非上次的现代都市,此次是一派古意盎然的景象。
亭台楼阁,车马粼粼,叫卖声不绝于耳,扑鼻而来的是人间烟火与荷风交织的气息。
穆意禾并未改变装束,只是周身那属于冥府的清冷气息与官袍上流转的符文被他悄然隐去,行走在熙攘人群之中,宛如一个气质过于出尘的过客。
几息之间,他来到城郊一处清简的小院外。
隐去身形,他静立窗边。
屋内,一个身着洗得发白儒衫的少年正伏案苦读,眉宇间带着几分执拗。
他一手拿着干硬的炊饼,边啃边默诵着诗文,偶尔掰下一小块,丢给趴在脚边打着哈欠的大黄狗。
看着大黄狗囫囵吞下後憨态可掬的模样,少年忍不住傻呵呵地低笑出声,眼中的光芒纯粹而温暖。
穆意禾就这麽静静地看着,如同过去万千次轮回中一样,只是确保这一世的安宁,不涉因果,不扰命数。
与此同时,判官殿外。
商砚时脸色阴沉地踏入殿内,却发现空无一人。
他耐着性子询问殿外值守的鬼差,竟无一人知晓穆意禾去向。
一股说不清是焦躁还是恼怒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好不容易主动前来,这人竟不在?
还有最後一处可能知晓的地方。
他身形一闪,出现在奈何桥头,煞气引得忘川河水都泛起涟漪。
“见到穆意禾了吗?”他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悦。
孟婆被他周身凌厉的气势慑得一颤,小心翼翼地回答:“回司狱大人,穆判官……他寻人去了。”
“寻人?去了何处?”商砚时眉头紧锁,语气愈发不耐。
他难得放下身段,穆意禾竟跑去寻什麽无关紧要的人?
孟婆看着他阴沉的脸色,不敢隐瞒,只得低声如实相告:“判官大人他去了临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