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不明白,怎麽眨眼之间她成那个局外人了呢?
齐瑛察觉出渊柔和令仪之间氛围的胶着,虽心有不甘,也只得知趣地走了出去。
“果然是你,姓阮的,你霸占了我的身体。”令仪率先开口。
话刚出口,她觉出几分别扭,大概是已经习惯了这个身体和名字的缘故。
渊柔淡淡的笑容下藏着锋锐的刀剑:“你也该习惯了吧?这里现在是我家,姓阮的是你。”
令仪目光如刀,冷冷逼视着她:“你到底有什麽阴谋,谁是你的盟友?”
渊柔捧起茶碗,呷了两口茶:“你以为我像你似的,喜欢斗来斗去?”
令仪眯着眼观察她的神情:“你不可能不想报仇,还在装模作样。”
渊柔定定地望着她,眼中流露出一丝嘲弄:“你也觉得自己有错,对不对?不然为什麽这麽纠结这个问题。”
令仪一时语塞,语气软了下来:“我确实要负一部分责任。”
渊柔摩挲着桌角的花纹,幽幽地道:“你见死不救,虽然也不是什麽好人;但我知道背後的始作俑者才是真正害我最深的人,我最恨的从始至终只有暴民事件的策划者,还有写信约我出来的人。”
“那天是谁约你出来的?”
渊柔侧头回忆道:“信上落款是三殿下,我本来很奇怪,我们根本没有熟悉到那种地步,他根本没必要跟我一起庆贺贵妃的生辰。为了不挨父亲的打,我还是去了,但他没有来找我。”
她的陈述暗合前世的传闻,但因令仪先入为主地认为他们感情深厚,所以忽略了疑点,便问:“你们真的不熟?”
渊柔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是谁说他追求我的,明明他就是来找我问了两回话而已。”
令仪终于明白,前世她不拒绝齐询的讨好,纯粹是畏惧父亲的淫威,害怕挨打。
“那你可能不知道,他心里是有你的。後来他封柳姨娘为诰命,还为了你杀了我。”
渊柔扬眉道:“我怎麽一点没发现?难道不是有人冒充他的笔迹,有意挑拨吗?”
令仪站起身来回踱着步:“齐询和我成婚後,说当天是我约你出来的,还有证据,是怎麽回事?”
渊柔茫然地摇摇头:“我没接到过你的信。”
令仪一摊手:“可能是他忘了,或是有事耽搁了,没出来见你;还编瞎话,把责任推到我身上。也有可能是他渴望你的关心,才约不相熟的你出来的啊。”
渊柔默默摸着脸,有些发懵:“因为你讨厌他,才会这样猜测,其实我们都没有证据。”
令仪冷静下来,也觉得这个想法有很多漏洞。唯一的方法,只能是等事件重演。可是那样的惨剧,谁都希望能避免。
渊柔闭上了眼睛默默思索,前世的记忆忽然席卷而来。
原本繁华一片的街头不知从何处涌出无数暴民。
城门迅速关闭,皇室贵胄在侍卫的守护下匆匆回宫躲避,出来瞧热闹的豪门贵女也被护卫簇拥着登车逃离。
无人保护的她却只能如浮萍般在杂乱的人群中左冲右突,又被人流冲回原地。
“救命!”她向一个身穿护卫服色的男子招手,盼望他能救自己逃出苦海。
那护卫目视主子,但那个神情倨傲的女子只是匆匆看了她一眼,就命令衆人护卫自己打道回府了。
虽然事後还是有一个不愿意留下姓名的人救下了她,护送她回了阮家,但是阮致修根本不相信,反而认为她是怕丢人才不敢承认的。
当时那麽多人戳着她的脊梁骨,骂她遭受如此奇耻大辱竟还能茍活于世,但她认为一切既然是子虚乌有,她就不该走上那条不归路。
直到阮致修以柳珠弦的性命威胁她自裁,还派人来亲自动手,她才不甘心地闭上了眼睛。
令仪见她神色痛苦,连忙推她:“你怎麽了?”
渊柔定了定神,道:“我拥有了本属于你的一切,却永远不会忘记那天的屈辱。你知道每次做噩梦都像被人生吞活剥了一样是怎样的痛苦吗?”
令仪回忆着临死前刀割般的痛苦,垂下了眼帘:“我能明白,後来我也死得很惨。”
她顿了顿,道:“我的家人不像我,他们是好人,求你无论如何要善待他们。”
渊柔淡淡一笑:“开始我也想置身事外,不过他们待我真的很好,虽然只是因为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他们的,因为我的涵养不允许我这麽做。”
令仪郑重其事地道:“我帮你找出事情真相,你可以帮我照顾柳姨娘吗?”
渊柔眼神一黯:“用不着你托付,我会报答她的生育之恩。”
不知柳姨娘有没有发现女儿已经变了,不然,她为什麽不来找自己?
渊柔长叹一声,转移了话题:“你现在讨好齐询,是因为还爱慕他吗?你死得很惨,是因为他吗?”
令仪嗫嚅了半晌,终是怕泄露了天机:“我以後再告诉你。”
她顿了顿,道:“那天你在街市见到我们骨肉分离的场面,哥哥打了我,你是不是觉得痛快极了?”
渊柔咬着指头,慢慢点了点头:“亲眼见到你被家人伤害的痛苦,又想到阮致修会怎样待你,我确实释怀了。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才不恨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