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陈复行?”令仪逼问。
渊柔无力地点了点头:“後来我听哥哥说,那天晚上他闯入了一个前朝降臣後代的府邸暗杀未果,後来逃了。当晚靖国公府的看守喝得人事不省,才叫他溜了进来。”
“前朝国姓是陈,‘复’取‘光复’之意,这个人可能是前朝的皇室贵胄。”令仪皱紧了眉头。
渊柔点头承认了,继续讲述下去。
陈复行当时身上血迹斑斑,威胁渊柔给他取伤药来。渊柔吓得涕泗横流,被迫给他疗伤,只盼赶紧把他送走。
可他受伤太重,只能留在她屋里养伤,还恐吓说如果让人知道了,就杀了她全家。渊柔只得流泪隐瞒,饭都借口不舒服命人送屋里来吃。
也就是相处的这两天,他得知渊柔的爷爷就是当初冲进皇宫杀了僞朝最後一个皇帝的靖国公。
他不停地咒骂着程家所有人,渊柔远远地躲在墙角无声地哭泣。
哭着哭着,她忽然饿了,把饭端到墙角,一边啜泣一边吃。陈复行见她可怜的样子,反而笑出了声。
後来,他伤好了,但还是经常趁人不注意偷偷溜来见她,叮嘱她四月初七千万不要去金明池看热闹。
她爱慕陈复行的见多识广,陈复行羡慕她的天真无邪。一来二去,他们的关系一发不可收拾。
令仪头脑一片混乱:“那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会害了程家人?”
渊柔低头搓着衣角,脸涨得通红:“我知道,我每次想拒绝他,又害怕孤独。母亲和哥哥总会怀念过去的渊柔,不断提醒我抢了你的东西。是他让我明白,有人会珍惜我的存在。”
令仪从未想过,她明明拥有了自己的一切,还会不快乐。
半晌,令仪才幽幽地道:“但是他们从未想过把你变回过去那样,而是接受了你的改变,这也是爱吧。”
渊柔愣住了,室内坠入了诡异的沉默。
令仪忽地一拍大腿:“他怎麽会知道四月初七会有大事发生,难道和金明池刺杀案有关?”
渊柔前世对这桩案子也有耳闻,只是因为案发当天她正在家里做女红,不如令仪亲眼目睹印象深刻。
渊柔不解地问:“他想复国,杀了皇上有何用?还有下一任皇帝即位。”
她眼睛一亮,忽然回忆起一个细节:“有一次我问他怕不怕被官兵发现,他说他认识宫里一个权势滔天的人,会给他提供荫蔽。难道是哪个皇子?”
令仪沉吟道:“难道是齐谌?毕竟皇帝驾崩,他是最可能即位的人选。”
假如是齐谌,她能明白前世他安插那麽多刺客是为了陷害负责差事的兄长。可是今生这差事是他负责的,他为什麽还想这麽做?
如果他想要刺杀皇帝,前世为何还要及时赶到,吩咐射杀所有刺客?而且当时,受伤的皇室成员不在少数,目标决不仅仅是皇帝一个。
或者,齐谌本来的目标不是皇帝,而是别人?
渊柔大惊失色:“可是那些人是他招募的呀,他不怕皇帝降责吗?”
“或许正因为他是负责的人,保证不出纰漏才是符合正常逻辑的做法。出了这麽大事,他可以自认失职,来掩盖更大的阴谋。”
渊柔耸然动容,背上冒出涔涔冷汗。
“或许陈复行开始假意奉承齐谌,说会帮忙除掉他的心腹大患,其实是想混进去屠尽皇室。齐谌发现他骗自己,生怕口供不遂自己的心愿,又担心放虎归山遗祸无穷,只得把犯人都灭口。”
渊柔不敢细想:“不过这些也只是我们的猜想而已。”
令仪脑海中思绪纷乱:“陈复行要是还回来找你,你一定要告诉我,我要钓条大鱼。”
渊柔脸上恢复了淡然的神色,抚着鬓角,漫不经心地问:“你为什麽要琢磨他们的事,是为了对付谁?”
令仪舔了舔唇角,这才把前世齐询如何娶她,如何恨她十几年,如何抄斩了她全家,她重生後如何与齐谌结盟丶齐谌又如何在背後捅刀子的事告诉了渊柔。
渊柔终于明白她对齐询的恨意,缓缓开口:“我前世的苦痛皆因他而起,所以我不想替他争辩什麽。不过你说我们有首尾,那纯属子虚乌有,即使是他暗恋也说不通。”
她怒火中烧,一拍桌子:“我万没想到姓严的老东西竟然还掺了一脚,我给他女儿伴读,正遇见他们兄弟俩。我不过略寒暄了两句,他们就嚼上蛆了。”
令仪仿佛坠入了时空扭曲的空洞中:她前世所经历的,也是自己今生的经历。
她本来就是齐谌用来伤害齐询的工具,和齐谌结盟并没有改变她的用途。
如果他主使了金明池的刺杀案,那麽前世那场暴乱,也是齐谌的谋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