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询略一思索,才明白他们正谈论的人是谁。
芙桐馆距离齐烜的寝宫息阳殿很近,住在那里的人,除了皇帝的新宠程婕妤还有谁?
自从齐询回宫後,就常常听人谈起她。他以前只在马球比赛上远远见过她几面,从未想过她竟会跟自己的母亲扯上关系。
何况她若长得真那麽像林静姝,京城恐怕早就传遍了,齐烜何至于这两年才注意到她?
齐询冷笑一声,齐烜要纳新人,竟然还是放不下二十年如一日的痴情美名。
福瑞接口道:“我觉着不像,但是既然皇上说像,咱们怎麽想又有什麽打紧。”
“既然不像,皇上为什麽天天召幸她,难道她真的使了什麽狐媚子手段?”
人人都道浣柔精通房中术,齐烜才日夜耕耘。可是透过齐烜日渐苍老的容颜,齐询似乎能看出父亲想抓住青春尾巴的绝望。
他身上的谜团太多,齐谌太急功近利,其馀都是在皇後的调教和压制下茍活的平庸之辈。齐烜老了,却没有哪个皇子能让他放心地交付江山,又如何能不着急呢?
白日里处理完如山的政务,夜里面对嫔妃还要带着开枝散叶的功利心,恐怕只有梦里才能得一刻清闲。也正因如此,他才会显得那麽疲惫吧。
齐询瞥了一眼立在一旁的小顺子,沉声怒斥:“大白天在宫里说长道短,你们是不想要命了!”
听到齐询的怒斥,福瑞浑身一震,陪着笑脸上前道:“殿下回来了?怎麽不提前通报一声。”
齐询挑眉问:“我,跟你通报?”
陪福瑞闲谈的小宫女见状,忙一溜烟跑了。
福瑞一边暗骂那宫女不讲义气,一边打着自己耳光,陪他走进殿内:“奴才的嘴一向缺个把门的,脑袋今天也不灵光,殿下别见怪。”
齐询张开手,任福瑞给自己更衣,压低了嗓音:“宫里本就有眼线,再者万一夹道有人听见,你们的脑子想搬家了?”
福瑞唯唯应是,悄声道:“奴才只是想不通,程婕妤性子不好,宫里很多人都讨厌她,皇上为何那麽宠幸她?再说,这麽久了,程婕妤的肚子怎麽一点动静都没有。”
齐询作势要打,被福瑞躲过了:“真不长记性!”
直觉告诉他,她的好日子不会太长了。
令仪听到齐询传来的消息时,不禁愕然叹息。如她所推测的那样,浣柔在宫中的日子果然不像表面上那麽光鲜。
她看上去受宠,是因为皇帝看中了她的生育价值,但皇後决不会让她顺利怀孕并生産,以免威胁到齐谌的地位。
就算她侥幸怀孕,皇後也不会留下这个孩子。服药後持续半个月之久的下红之症,会带来精神和身体上的双重折磨,分明是把浣柔往鬼门关里推。
当齐烜发现自己在一块不会孕育出果实的土地上耕耘,马上就会失去兴趣。久而久之,她就会像大多数嫔妃一样,孤寂地老死宫中。
她虽恨浣柔背叛自己,但眼见跟在身後亦步亦趋的妹妹转眼落得这种境地,也不由得阵阵惋惜。
令仪暗暗思忖,如果浣柔能明白自己的处境,也许还能得救。
苏家的院中,桂子正散发出浓郁的甜香。细小的花瓣落在齐询肩上,浸染得衣衫都是清新的香气。
苏老爷曾是割据一方的节度使,後来和太祖结成儿女亲家,便跟随他起兵。
建朝後,苏老爷主动交出兵权,皇帝又将长袖善舞的苏澄外派,留下了不善交际的苏沅,削弱了苏家的部分势力。
二十三年前任钦天监监正的人,正是皇後的二哥苏沅。
“三殿下这次来有何贵干?”
苏沅听闻通报,施施然上堂,连寒暄都没做,就直奔主题。
听齐询说明来意,他忽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
“殿下的意思是,臣等为了蒙骗皇上,刻意编造天象记录?”
在齐询来苏家之前,他曾翻阅过相关的典籍,向监正询问过这份档案记载的现象究竟是什麽。
通俗来说,就是天关星附近出现了一颗异常明亮的“客星”,白日可见,色赤白相间。当时苏沅认为这种异常现象预示祥瑞,正应在刚刚有孕的端敬贵妃身上。
如果不是人为编造,他怎麽也无法想象一种天象是如何在一整年内频繁发生的,而且後来,这天象再也没有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