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峥
那箭飞快袭来,燕恒来不及躲闪,下意识半闭上眼。
叮——
一声脆响在耳前炸开。
他……没事?
燕恒缓缓睁眼,眼前横着一柄细冷长剑,剑光粼粼,映出半张脸,晃得眼睛难受。
擡头望去,只见执剑相助之人是一个身形高大,长相方正的冷面侠士。
“没事吧?”侠士警惕望着屋内,剑仍挡在他身前。
“无妨,多谢壮士出手相助。”燕恒起身施礼。
怎麽感觉这侠士的声音有一两分相熟?
“此地不宜久留,公子且随我走。”侠士一手执剑,一手揽过燕恒左肩,施展轻功护送他至鬼市外,左右顾望一番,见四下无人,方收了佩剑。
“多谢恩公,方才若不是恩公,我已是那箭下亡魂了。”燕恒一边拱手致谢,一边暗暗打量眼前男子,总觉他的脸有一些说不出来的僵硬臃肿。
“举手之劳,公子不必客气。”侠客面不改色,鹰一般的眼睛不着痕迹扫过燕恒腰际鸾佩。
“还未请教恩公大名?恩公身手了得,不知在何处高就?怎会出现在此处?”
“不过一四处流浪的无名剑客,偶然路过,拔刀相助。”
“恩公!还请告诉在下您的大名和住处,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日後我定当登门拜谢!”
“陆峥。住处,没有。”侠客吐出两个字。
“陆大侠!久仰久仰!恩公竟没有住处?这怎麽行!待我回去取点银两,给恩公找处上好客栈落脚!”观陆峥冷面冷言,想必方才应是如他所言,乃偶然遇见,面上怪异应当也是常年面瘫所致,大抵与诨天无甚关系,燕恒好不容易追查到线索,不想与他再多纠缠,欲回刑部衙门再带人前来。
“不必。”陆峥道。
“诶!那怎麽行?!恩公,我这就回去取银两,去去就回!”燕恒转身欲走,没走几步,陆峥忽地闪身上前,伸手拦住他去路。
不是不必吗?
燕恒疑惑地瞪着陆峥近在咫尺的脸。
陆峥抓住他右小臂,酷酷道:“客栈,不必。住你家,可以吗?”
“我家?我家,哈哈,我家不太方便的。”燕恒讪笑,无奈道:“恩公,实不相瞒,在下还有要事在身,真的耽搁不得了。”
“要事,铺子?你,没武功,我,跟着你,保护。”陆峥道。
燕恒推脱几番,拗不过陆峥着实是个死心眼儿的,又念在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只得领他一起回衙门。
“陆大侠,实话说了吧,我是刑部的人,你要跟着我,就只能住刑部了。”燕恒立在府衙门口,自暴自弃道。一路劝说陆峥,陆峥都充耳不闻,这是最後的机会了。
“嗯。无妨。”陆峥眼中笑意一闪而逝,脸上依旧面无表情。
燕恒扶额,进门差人安排了後院一处空置吏舍给他住下,自己则径自调人并去信兵部,备齐人马预备再探黑市。
是夜,燕恒仍夜宿刑部府衙,挑灯夜览诸案卷宗,看得太专注,没发现一个黑影已悄无声息摸到他窗外。
黑影透过窗纸缝隙痴痴凝望燕恒掩在烛光中的侧脸,眼中渴切热望之情满溢,脸上泛着诡异的僵直。
正是白日里的冷面侠客陆峥。
良久,许是看够了那凝神夜读丶冥思苦想之人,陆峥轻点几下足尖,悄无声息翻出刑部府衙,于一处僻静街角站定,吹了声密哨,一个蒙面黑衣的影客无声出现在身後。
陆峥双眸闪着危险寒光,冷道:“今日,谁对燕恒出的箭?”
影一面色乍白,蹭地跪下:“主上恕罪,兄弟们对燕大人不甚熟悉,想来是认错了!”
“主上!恕属下多嘴一句,那燕恒——他可是姓燕啊!是我们的仇人!”
陆峥转身冲他招了招手,皮笑肉不笑。
影一松了口气,自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还没站稳,陆峥蓦地一步上前,掐住他脖子。手上青筋暴起,竟用了十二分的力。
影一顿觉眼前天地悬置,脖子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只能依赖喉中最後一口馀气艰难求饶:“属下知错……”
陆峥冷哼一声,放开手中脖颈,扔至脚边,道:“出箭的人,砍去右手,若有再犯者,格杀勿论。”
影一心中甚是不解,只觉这位狠戾冷酷的主子只要一沾到那九皇子燕恒的事情就变得优柔寡断丶沉不住气,还对自家兄弟出手,捂着脖子,顺了几口气,扯着嗓子道:“主上既对那燕恒旧情未了,何不绑回西南?何苦还要易容追来京城,恕属下直言,现下主上仍是皇帝的心头患,您在京中,并不安全!”
是以,陆峥,即是陈乾景乔装而扮。
“我的事,何时容他人置喙?影一,你当真不想要命了?”陈乾景居高临下瞥了影一一眼,冰寒之意凝结成霜。
影一心下惊骇,主上这个眼神,就代表他真的动怒了,动怒的後果……他承受不起。
手脚并用从地上迅速爬起来,恭谨道:“影一明白,属下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