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2009,横滨。第一滴眼泪,荒野长路的挽歌。
膝盖生疼,路面冰凉穿透了衣料,皮上擦伤的大片破损又痛又痒,心肺沉降丶像已停滞。。。
然而,除了这种程度的难耐以外,他什麽也感受不到。
雾岛栗月一动不动跪在那里,注视有栖川绘里的尸体。
没有。。。波澜,
“还真是令人遗憾啊。。。”
一旁,费奥多尔慢吞吞站起来,揉着被磕过的後脑,轻声感叹。
雾岛栗月没有回头。
像是什麽也没有听见,他执拗地低着头,妄以视线覆盖馀温尚存之躯壳,
却只有,绿眸化作的镜子,装着残光荒凉,也盛放一张血迹斑驳丶浅笑嫣然的脸,——死去的脸。
什麽也感受不到,什麽也无法回想。
所有,他所能做的,
只是注视罢了。
费奥多尔同样垂下了眼眸。
他取下帽子,将手置于锁骨下,行了一个优雅的抚胸礼:“当受之苦也受了,应行之路也行毕,从此往後,诛般恶果自离其体,诛般荣耀自将归还。”
“而那,——洁净的灵魂,将进入主的国,归于宁静,沉于安眠。。。”
一朵忧伤的云,携着晚诗,缓缓路过了,
它落下的阴影,轻飘飘的,却带着使人安宁的韵律,作哀悼,也播撒祝福。
灰白睫毛颤了颤,暗影沉入深处,雾岛栗月终于有了些反应。
“费佳,”他喊到,依旧没有擡头:“你在赞美什麽?”
“一个勇敢而洁净的灵魂?”像是疑惑对方的发问,费奥多尔的语气并不确定。
“不,你赞颂的是苦难,苦难本身。”雾岛栗月说,陈述着。
垂发遮掩表情,少年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
“既然一切道德伦理,对错规则都是手段,一切冠冕堂皇皆建立在[利己]之上,那麽以苦难去践行公义的你,想要实现什麽,得到什麽,”
“——牺牲的,又是什麽。。。”
沉默片刻,费奥多尔笑了起来,并不阴郁,反显得平和。
“你是对的,阿斯。”缓慢的语调中,带着赞同:“苦难本身并不值得赞颂,对于那些不可言的,我们理应保持缄默。”
仿佛已然和解,熟稔,
熟稔到,话题随意游走,洒落几粒常人少见之迷茫:“只是,也许是因为,我同样是人类吧,同样有着[利己]本性,同样,在寻找着什麽。。。”
这场景很奇怪,面对咫尺冰冷的尸体,其中一人就是罪魁祸首,
他们却依旧在这里,像闲聊一样,语气平常地交谈,说一些有意义或无意义的话。
他们都并不认为这是异常。
费奥多尔的神情很安静,长睫低垂如羽,自嘲般地笑了笑:“是什麽呢?哈,也许,是神明吧。”
可你并不相信神明?
雾岛栗月这麽想着,终不由擡头,看向对方。
“想要打破认知局限,想要相信什麽。。。”突兀的,费奥多尔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刹,沉夜般的苝紫眼眸,瞳孔骤缩成一个小点:“阿斯,你哭了。”他怔怔道。
面前,对面,
一道微微反光的水痕,晕开干涸的血迹,停留在那儿,
停在少年面无表情丶冷釉般的脸上,停在一片羔羊绒毛似的茫然之上,像一息降错了时间的晨霜。
“你哭了,哈。。。”费奥多尔後退了一步,
又退了一步,
仍觉得太近,
微亮的反光,在向前飘,刺目映入眸中,明晃晃地在那儿,像一种宣告,嘲笑,破碎的荒谬?
他想要伸手,去确认,
他是否伸出了手?
。。。没有,
手指张开又合拢,反复几次,费奥多尔看向自己的指尖,复而擡眸:“你为她感到悲伤吗?”
“我理应感到悲伤。”雾岛栗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