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禁这样去想,却又清楚明白,假设毫无意义。
不仅因为无论是他还是费奥多尔,都没能预料绘里突然的行动,没机会阻止对方触发死亡。
更因为,即使绘里不曾行动,
对这颗定位器,对港口黑手党,费奥多尔也并非全无准备。
一个多小时前,费奥多尔让高濑会袭击港。黑,并放出大量情报搅乱局势,为的便是拖住黑手党,拖住太宰治。
正如那个人,一早就在此安排了人手,——那辆及时出现的黑车,
等在那儿,开车之人便必定有确保他们顺利离开的能力。
而港。黑呢,一边是必要的防卫丶混乱中纷涌出现丶唾手可得的巨大利益,一边是雾岛栗月,
雾岛栗月能拿出的筹码太少,也太轻了,远不够获取黑手党武力资源之倾斜,
只能等待。
说到底,长达近三月的混乱纷争,不过只是费奥多尔与太宰治的博弈罢了,
以横滨为棋盘,不断布局再破局。
有栖川绘里作为[羊]的残党送入孤儿院,当她失踪之时,孤儿院不会通知黑手党吗?
也许早在绘里接触费奥多尔回到横滨之时,港。黑就已收到了消息。
但看穿始末的是太宰治,是黑手党,
在黑手党的世界,每一分每一秒,每一场战争,都有无以计数的死亡与牺牲,一如之前魏尔伦的到来,一如现在。
每一种牺牲背後,都是痛失所爱的痛哭丶是家庭破碎,希望泯灭。。。
但,对执棋人,对太宰治来说,是必须要做的决定。
所以,雾岛栗月没办法指责对方来迟,甚至连一句[太晚]也显得逾越。
当交易源于心照不宣,同样也意味着,没有任何约束力。
况且,即使是雾岛栗月,也做好了随时偏向另一方,破坏定位器丶和费奥多尔一起离开的准备。
——如果那时绘里没有阻止他的话。
雾岛栗月想要救绘里,但他选择太少。
——选择留下,费奥多尔会杀死绘里;选择离开,远离横滨後,费奥多尔一样可能杀掉绘里。
所以,他留下抑或离开,只取决于港。黑来人的时机,取决于费奥多尔的行动,
以及,能让有栖川绘里多活一点时间的某种可能。
对既定的结局,他无能为力。
*
“那麽,雾岛君,告诉我吧,老鼠此刻的藏身之所?”鸢色眼睛看了过来,
收敛不着调的跳脱,太宰治的声音回归了平淡:“作为我来赴约的回报,以及,你出卖黑手党的赎罪。”
这才是他引雾岛栗月入局的真正原因。
他要一种可能:[费奥多尔并不知道雾岛栗月的植物孢子能够辅助定位]的可能。
释放植物孢子,是雾岛栗月与费奥多尔分开後才学会的异能运用方式,
所以,费奥多尔应该并不知道,[孢子不随异能解除而消失]这一点,
它们是实质的存在,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雾岛栗月能借此追踪携带者的踪迹。
也就是说,现在,费奥多尔屏蔽远程视野的手段无效了。
而太宰治放任雾岛栗月接触费奥多尔的目的,便在于此。
说到底,无论雾岛栗月,抑或有栖川绘里,自始至终都只是这巨大棋局中两枚不起眼的棋子罢了。
只是最普通的[车]与[卒]。
雾岛栗月闭上了眼,事到如今,也没什麽好隐瞒的,
他用异能力找到了费奥多尔的位置:“在。。。”
“OK,听到了吗?让A组的人动手吧。”太宰治按住耳机,对通信器另一端道。
随後一挥手,向跟来的部下示意:“将他带回港。黑。”
被半拎半扶着,灰发少年被押入车内带走了。
太宰治留在原地,在黑暗中,静默着,
良久,他蹲下身,轻合有栖川绘里茫然的眼。
“要起雾了啊。”
天际泛起微光,长夜将尽,风声隐没了低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