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既然他能知道费奥多尔的位置,那麽对于对方准备的後手丶退路,甚至涩泽龙彦的出现,又真的一点也没有察觉吗?
不是的,他只是不愿意去看罢了。
他无法真正地置费奥多尔于死地,
因为,对方之于他,是同伴,是老师,
甚至还是,——母亲。
*
如一种抚育,蕴养,他转变为人的契机,始于费奥多尔。
在那之前,名为[阿斯洛卡利]的个体,比起人类,更像一种游移于外部的失轨之物。
自出生便失了轨,漂浮在那儿,游离于边缘。
对常人来说,感知是有极限的。
眼睛看见380~780nm波长的单色光,耳朵听见125~8000HZ频率的声音,嗅觉分辨2000~4000多种不同的气味。。。是理所当然之平常,
但对雾岛栗月而言,并非是这样的。
他没有基准丶无法计量,
异能力比他更早地触及了这个世界,在吸入第一缕空气,看见第一缕光之前,属于植物的浩瀚便已涌入脑海,
光怪陆离,瞬息万变,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海潮跌宕起伏,信息分子纷涌而来。
难以理解,无从分辨,
情绪丶光线丶湿度丶菌群的窃窃私语。。。它们没有区别丶包裹他,自脑髓中流淌,于血管中徜徉,混乱无序,也喧嚣嘈。
声音不从耳道传来,颤动与光交织一体,嗅觉捕获远超人眼之色域,湿度丶气味丶磁场。。。
没有相应器官,却无法停止接收一切,
那麽,所有,所有感知,组构他的一切,只是信息罢了。
自我与旁人,没有区别,
饥饿与晴天相似。。。而这副躯壳之外,人类发出的声音太微弱了。
无法听见家人的声音,无法建立自我认知,无法像常人一样通过学习成长。
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无法分辨上下前後,
——因为,对他来说,[自我]只是集群的一部分,某个巨大意识下的一缕肤肉,一段散乱浅薄的,只言片语。
无需移动,方向也毫无意义。
于是,自然而然的,他成了人们眼中的异类,混乱的话语丶怪诞的行为丶不知饥寒。。。
直到他被抛在小教堂,
直到,——费奥多尔发现他。
当年,或许是出于好奇,同样只是孩童的费奥多尔花了许多时日观察研究他,
积日累月,记录一个机体,究其怪异之下的行为言语,而後,破解,并做到了。
那个人,用同样无序的声音,闪动的光与震颤。。。跨入他的世界,
以交流与对话,循循善诱,耐心教导,像揉捏一块泥,培养一朵花,将他变成了,一个外在表现为[人]的存在。
如果没有费奥多尔,他将永远是那个怪胎丶哑巴丶傻子。
是以。。。他无法真正地将费奥多尔置于死地。——太宰治看穿了这一点。
而在那之前,费奥多尔同样看得清楚,甚至,也许早已预料到他的情报偏移,才有恃无恐,放任那些孢子落于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