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能够悲伤。
于是,空气再一次沉寂,唯馀风,风不止。
已过夜最深之时,黑潮一褪千里,薄暮昏暝的天丶群青的山丶靛色的云,还有长条条鸽灰的路面丶四野陷落进一个巨大的漩涡中,铺满深深浅浅的冷色,浸得空气也发蓝。
荒草如波涛,滚动起伏,层层跌宕,他们都站在那儿,在切割荒野的一线长路上,作幽蓝海浪间,两道静止不动的墨色剪影。
半晌,雾岛栗月打破了沉默,
他看不清费奥多尔的脸,看不清对方的神情,也猜不透对方所想,
便索性什麽都不再去想:“费佳,你走吧,港。黑的人要到了。”
“我知道。”费奥多尔没有任何惊讶。
他一直知道,雾岛栗月身上带着联络黑手党的定位器。
“不一起吗?”顿了顿,看着对方,又问了一次:“你的异能力应该已经被那位,唔,太宰君,摸透了吧,没关系吗?”
少了片刻前咄咄逼人的疯狂与深邃,青年此刻的声音,像在夜行,因困弱而显得惫懒。
雾岛栗月摇了摇头:“没关系了。”
他的异能力早已被知晓,暴露给一人,或更多人,相差无几。
“那,再见了,阿斯,”
定定看了他两眼,费奥多尔转身离开了。
*
有栖川绘里死去,费奥多尔失去了带走雾岛栗月的砝码。
他们都清楚这一点,因此,没再多费口舌,费奥多尔果断离开了。
雾岛栗月留在原地,看对方走远。
大概只八。九步的距离後,一辆黑色轿车从身後驶来,沿着道路,停在了青年身边。
费奥多尔坐进去。
车辆飞速远去,消失在了夜色里。
于是,旷野上,只剩他一个人了。
雾岛栗月默默从跪在那儿,变成了坐着,
然後,从坐着,变成躺着。
大概因为之前被声波异能力者震伤了内脏,每一次呼吸,都带来疼痛,冗长丶而单调。。。
胸腔的收缩与扩张,成了需要费劲儿维持的活儿,连心脏跳动,也是努力之举,
肉。体如此沉重,沉如潜水钟,湿冷疲惫注满了水,灵魂却像在洗衣机里打了好几个小时滚儿,忘了甩干,
好累。。。
反正也不会有人看见。。。
这样想着,雾岛栗月闭上了眼。
他和死去的少女并排躺在地上,在一起,
就像两具靠得很近的,一起死去的尸体。
*
良久,
好像,有人用脚踢了他的肚子?
雾岛栗月睁开眼,看见前上司令人熟悉的脸。
“哟,雾岛君,你居然还活着,”太宰治一边故作惊讶,一边若无其事收回脚:“真不好意思,我还以为是尸体,差点就踩到你的脸了。”
俯视雾岛栗月,黑发少年的脸上毫无愧疚之情。
“太宰先生,”雾岛栗月默默爬起来,用着之前的敬称,态度平常,仿佛什麽也没有发生,
支撑身骨,站住了。
被血打湿的灰发干结成一绺一绺,混着灰,乱糟糟糊在同样脏污的脸上,此刻的他格外狼狈。
见状,太宰治嫌弃般後退半步,才动作浮夸左右张望着发问:“嗯。。老鼠呢,已经跑掉了?”
“。。。。您来的太晚了。”雾岛栗月回答得安静,
他知道,在他离开港。黑时,那条走廊上,太宰治拍他肩膀将定位器放在了他身上。
太宰治同样明白他知道此事。
他们都对此心知肚明,
或者说,雾岛栗月没有丢掉定位器,太宰治也没在那时因雾岛栗月对港。黑的出卖将他抓捕,本就是一次心照不宣的交易,一场缺少言语承诺的合作。
这也是,雾岛栗月为有栖川绘里寻找的,唯一。一线生机。
如果他能拖延至此,若太宰治能更早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