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望春痛苦地望向他,满眼通红,血丝缠满整个眼球,悲戚哀伤,是难受得拧眉,而看在眼里的人一如既往地平静,拥有他见过的人里最是冷淡的面容,好像找不出漏洞,面面俱到,于是吐出的字几乎咬牙切齿:“又在想什麽呢?是不是又要说‘我们分开吧’,哥哥……你真的……好狠的……心啊……”
最後一句话已然维持不了他的声线,断断续续,还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
言罢,即使醉酒,他都能感受到心脏的痛,简直是转换的血液都带着冰棱,顺流全身,然後痛得他双腿发软,直不起腰,支不起头,只能将头埋在那个冷漠丶不为所动的人的手旁,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哈巴狗。
两人都没有动,难得的平静,顾池雁还保持着刚才看向顾望春的方向,此刻空气里都塞满了暖黄色的光。
良久,他把那只被紧紧拽在手里的手抽出来,甫一接触空气,就能感受到手上的湿润,那个脑袋也擡了起来。
带着迷茫与惘然,好像一无所知。
顾池雁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後问出一个明知故问的问题:“你喝醉了吗?”
本来想的是平稳的,结果那声音就像是受过万般磋磨,哑涩不已。
顾望春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似乎是久久的沉默让他忘记了自己的心直口快。
是真的喝醉了。
顾池雁清了清嗓子,开口:“明天会记得这些事情吗?”
顾望春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顾池雁“唔”了一声,似乎是在规划下一秒的行动,然後擡手抹去顾望春脸上并未干涸的泪痕,那盈盈的泪水冰冷,他却好像能尝到其中的咸涩。
顾望春反应有些迟钝,还没理解自己为什麽哭了,又为什麽会被擦眼泪。
“我是谁?”
“……顾池雁,哥哥……我爱的人。”
他试图再找些词来诠释爱人,就被揪住了领口,头磕到了顾池雁的额头,那唇也堵住了。
动作生硬,还带着猛烈急躁。
顾池雁尝到了铁锈味的血,就像是被抚平了焦郁,舌头舔了舔顾望春的唇,将他的血液也擦干,然後分开,看着有些木楞的顾望春。
他想笑,但是此情此景并不适宜,想翘嘴角,但是没有力气,只够他淡声说:“记得也好,不记得也好。”
“对不起,”他敛了敛眼皮,“给你造成的困扰,让你伤心了,我很抱歉。”
看,这说得多麽冠冕堂皇,说得多麽滴水不漏,官方正经,都不像是顾池雁能说出口的话。
“你质疑我相信你的真心……我也对不起。”
“但是我希望你还是不要记得这些了,要不然醒来又会自责,要是会记得,只需要记得一句话就好了,”顾池雁声音亲和,停顿了一下,再度接话,“舍不得你是真的,心疼你是真的,爱你也是真的。”
顾望春只是眼神不太清明地看着他。
顾池雁突然想到什麽:“你现在会说实话吗?”
顾望春“嗯”了一声。
“上一次,去年除夕夜的时候,你喝醉了吗?”
他并非想要刨根问底,只是想了解一下,因为这次跟那一次好像不太一样,上一次几乎不怎麽说话,这一次几乎口无遮拦。
但顾望春却给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回答:“喝醉了的。”
“嗯。”
“但是,脑袋是清醒的。”顾望春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摇头晃脑似的,看起来呆呆的,见惯了他的游刃有馀,这副模样倒是新奇。
像是想到了什麽,顾望春一下把顾池雁的手扯了回来贴在脸上,害羞地又埋进了沙发里,嘟哝着说:“想看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声音闷闷的。
“啊?”是不可思议。
但这次没能得到回复,顾望春睡着了。
顾池雁也没有力气起来,就那麽躺在沙发上,用空馀的手遮住眼睛,他的头乱乱的,这次对话始料不及,结束也是仓促不已。
不过顾望春说的一点没错,舍不得又远离,心疼又伤害,爱又不挽留,没有比他顾池雁还要会权衡利弊的人了,只是想着小孩心里憋屈着这麽多事情,就有点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