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子案(七)
风屿落几个人想不明为什麽杀王奇。
王奇的尸体出现在白虎城,是最後的结果,不一定是为了刺激李秋疏专门杀害王奇,这样很离谱。所以,今天,风屿落突发奇想,除了恩怨,杀人动机会不会是灭口。
王奇可能看到什麽奇怪的事,还被凶手知道了,从而遭害。
风屿落便捏造了谎言,假装自己和王奇认识,此前和自己说起一件事,还留了东西。
换位思考一下,凶手知道有潜在人证和物证,岂不是很慌,很可能再次灭口,抓现行。
山无州解释後,李秋疏紧张道:“那大师傅不是很危险?”
风屿落摆摆手。李秋疏随即明白,这两师傅不是一般人,便隐去担忧去洗漱。
山无州看师祖疲累的脸,有点不忍,虽然师祖法力几乎没有,但也会几招,早知道当初让他去当护卫,自己去洗碗了。
他灵机一动,推推风屿落:“明天,我给你易容,我去洗碗。”
风屿落半睁眼,笑了:“多大点事,我是祖师爷,照顾小孩是应该的。”
山无州心顿时凉了。又是小孩。
风屿落拿出一张纸放桌上,山无州紧张,以为是师父讲道理的信到了,脸色非常难看,愤愤拿起一看,呆了片刻,再看师祖东张西望的眼神,面容舒缓,抿唇笑了。
那天有人闹事,李秋疏分辨真相,找到证据,还锦华楼清白,而山无州一筷子制住三个流氓,身手不凡。衆目睽睽下的功劳,葛老板放话两人正式留下,还给涨了工钱。
只有风屿落仍然洗碗。
洗得依然热火朝天。快九百岁的人,一时荣辱如过眼云烟,风屿落不在意这个,但现实是现实,便将每月五钱的租房契约放到山无州面前,紧接着扭头看天边彩虹,不是,看星空。
肯定要拒绝弟子替他洗碗的事,风屿落舍不得弟子受罪,宁愿自己干苦差,山无州没到出师年纪,那当祖师爷的,就是要照顾弟子。
至于钱的事,就让弟子代劳吧,这个不累。
山无州笑了出来,将租约折好,托腮望着风屿落:“师祖,我这算养家糊口了吗?”
这里也下过雨,晚风有一丝丝凉爽,吹在劳累一天的人脸上,有点酥麻。橘子树上两片叶子卖力摇晃,偶然还能撞一起,碰出点听不见的声响。
风屿落不设防,连连点头:“算算算,风山弟子,个个都是好孩子。”
山无州觉得自己眼里有那种暗送秋波的水光,可惜师祖道心坚韧到看什麽都是纯洁的,丝毫没被打动,便进一步道:“那你能不能给当家人倒杯茶?”
风屿落立马拎起茶壶:“渴了是吧,来,我给你倒。”
等下,这话怎麽感觉很奇怪,风屿落回过神来,被那婉转悠长的深意惊到,重重放下茶壶。
“嘿,你个小东西,调戏祖师爷算怎麽回事啊!”
话音刚落,两人面面相觑。风屿落恨不能撕了……撕了自己,这话一出,就直接把心照不宣又拼命遮掩的事抖落到人前了。
多尴尬啊,要怎麽收场?
风屿落後悔,可他看山无州也没那麽淡定,这个小屁崽子叛逆起来一套一套的,真出事自己又慌了,眼睛乱飞,嘴角还一抽一抽,一看就是想说点什麽来稳住局面,结果风屿落等了半天,他又没说。
风屿落磕巴道:“我一把年纪,吃点亏就吃点亏,反正脸皮厚,可李秋疏怎麽办,人人人心里,可是正经人呢。”
李秋疏提水桶路过,被祸水卷进来,慌得利利索索:“别瞎说啊,小夏是我师弟,可不是,我拿他当弟弟看的!”
“……”风屿落真是打磕巴了,怀疑自己刚才说了“已经心里有人。”
沉默,风屿落道:“没这麽想,我以为是那个账房呢。”
李秋疏赶紧澄清:“总之,绝不是小夏。”
“……”风屿落和蔼道,“没有人,快去洗澡吧。”
看李秋疏欲盖弥彰走了,风屿落叹道:“看你把孩子逼成什麽样了。”
这话题转偏了,但比刚才好,山无州心不在焉道:“对,我的错。”
回到房间,山无州便把今天师父送来的教导他正气凛然立于天地的书信烧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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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家公子生辰宴,後厨忙得不可开交,切菜剁肉翻炒声,油烟四起,人声混在一起听不清说了啥,但这个声音是对自己说的话,就立刻听清了。
中途陆洋的管家和贴身小厮过来,跟几个大厨确认每道菜,袁东问了,不吃鹿筋,松了口气。
风屿落在一声声需要中,洗了七八百个锅碗瓢盆碟筷勺,还要择菜洗菜,差点长出四只手,有人看他这样忙,用盘子的时候就自己顺手冲了一遍,还洗了十个西域来的瓜,放到暗室里用冰镇着,在这样的情况下,仍然一心二用,计划什麽时候落单,准备什麽样的难处,引嫌疑人来找他。
四大厨子做的几道拿手硬菜都送上去了,後厨压力小了些,风屿落得空,瞄了眼袁东,想看看让人惊艳的雪鲍玉山。
这种复杂的大菜,昨天就开始准备了,有好几道工序,风屿落都看不明白,就看见泡了好几种干货,晚上分开煮,今早放到一锅里,加了秘制配方小火炖了一个时辰,又熄火焖了一个时辰,全程袁东自己动手,现在,终于要出锅了。
他从柜子里拿来漂亮特制的大瓷碗,小心盛出来,香气是那种厚重的,捞出干鲍鱼,干鱼皮,贝肉等,浇上金黄浓郁汤汁……一看就很贵。
风屿落淡定看着,觉得李秋疏拜师自己真是委屈了,另外等案子了结,要带山无州吃两回。
十个大瓷碗,跑堂们依次端走,另有人捧了一叠小碗汤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