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搭档,不是你男朋友
路似乎早已铺就好,只等着她去走。
搞不懂作为观衆的上天究竟有哪些恶趣味,闻黛也不想懂。
被请去了小堂厅里坐着时还有些惚恍,装着温开水的纸杯被递到手上,闻黛颔首道了声谢。
“那福呢?刚刚你只提到了‘祸’,那福呢?”道长不紧不慢地在椅子上坐下,从神情里看,他似乎对闻黛的想法很感兴趣,目光在她脸上一错不错。
“同理咯。”她要言不烦。
端起水杯贴在唇前,闻黛浅啜了口温茶,被润过的喉咙敞开:“其实我觉得,没必要去纠结那麽多,意思是什麽重要吗?把这辈子走到尽头再回头看,自然而然就理解了;知道道理没有用,路还是要自己走,知道道理也还是要摔跟头。”
坐在她斜对面的男人有盎然的兴致,含着兴味的眼睛凝睇着她的脸孔,“你年纪这麽轻,是怎麽懂得这麽多的?在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认知很优秀啊。”
丢给他的是陈述句,闻黛轻嗤道:“认知和年龄有什麽关系。”再多的话待在喉咙里,她不解释,低眸凝注着杯中轻荡的水。
她就是被荡开的波纹,自己想要动多难走,就任由被推动。
事实证明,过去的会主动争取的她,竟不如自暴自弃的自己得来的结果好。
“你这小姑娘的脾气我很喜欢,认识一下吧。我的名字是陈文康,加个微信?”温朗的声音与他的长相很搭称,男人从口袋中拎出手机,他点开微信和闻黛扫码加上了好友。
返程的路她再一次地坐上了劳斯莱斯,不同点是这次她坐的是副驾驶。
车内仿佛盛上了庙里的天宝香,清浅地萦着身。陈文康手握着方向盘,他分外健谈:“闻黛这个名字挺不错的,闻这个姓氏就很少见啊。说起来,我以前有个老同学就姓闻,高中的时候我跟他关系很好,就我们两个在一起玩,只可惜後来还是走到了分道扬镳的结局。大学我是出了国读的,那会儿不像现在,有各种社交软件;隔了这麽遥远的距离,很难再会面,哪怕如今我又回到了漓州,但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天各一方啊。”
“噢……”没把他的话放心上,闻黛只充当不让他冷场的捧哏角色。
“我有个儿子比你大几岁,有机会的话介绍你们两个认识认识;他妈妈信佛,我就带着他偷偷摸摸皈依道教,他妈啊,还不知道他成了道士的事儿呢。”
在脑内趴架的神经骤然绷起,闻黛追想起方才仙家兀自给她传的画面,又将种种线索联结,她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偏着脸睄向陈文康,犹疑道:“叔叔……你儿子叫什麽名字啊?”
恰逢前方红灯亮起,陈文康刹停後转过头和她对视,在她忐忑的目光中给予她答复:“陈斯辙,斯文的斯,‘善行无辙迹’的辙。”
“他是律师,思哲律师事务所你应该听过吧?他是律所合夥人。”
-
泡面的香气在客厅逸散,桶里面已吸满了汤汁,软趴趴地粘着配菜堆在底部。
然而主人依旧站在阳台上没回头。
“多少!?”
闻黛一条胳膊曲着抵在窗台上,不可置信的神情刻于脸谱之上,被她握着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陈斯辙的姓名,通话时间一点点变长。
有别于她的震惊,陈斯辙的态度稀松平常,声调毫无起伏:“十万。”语气像在说十块。
被瞪开的眼睛如若合不上般,闻黛咽了咽口水,整个人有些飘飘然,喃喃道:“你财运未免也太好了吧?随便接一个单子就是十万啊,款爷都找上你了呗。”
“……别扯废话,你有没有空去?去的话我订票,周六上午九点的飞机,飞衡市。”
“去!”
有钱不赚王八蛋,闻黛在挂断电话後利索地跑回了卧室,把行李和将用上的法器和符纸装包。
被撂在桌上的泡面凉了时才进她的嘴,她尝不到冷意。
找个好队友真是事半功倍,平常她能接几个上千块的单子就不错了,时不时还得倒赔钱,果真是背靠道士名号好揽客。
要不她也去当道士得了。
“要不我也去当道士得了。”
一直到周六这念头都没被闻黛舍弃,她拉着行李箱紧跟在陈斯辙傍侧。
碍于身高差距,他往前迈一步她得小跑两步,有点憋屈但能忍,昂起来的脸对着男人的下颌以及侧颜一角,“陈斯辙,你还缺师弟吗?你师父还缺徒弟吗?”
经工作人员检票後,陈斯辙兀自进了VIP休息厅,被他甩在後头的闻黛难得没怨言,毕竟她是那个蹭单子的。她一溜步就走到陈斯辙傍侧的沙发上坐下,身子朝他侧歪着,桃花眼睁得清透滚圆,“你听没听见我说话呢?怎麽不理人的?”
“你怎麽知道我是道士?”陈斯辙双手环胸,懒怠地斜签在沙发上,那双狐狸眼正闭合着。
本能间差点让“你爸告诉我的”从喉咙里跑出去,闻黛及时刹住,意色不改地答道:“我猜的。就是觉得像你这种人,大概率不会花钱去学民法,家里传承也没可能。”
一声冷嗤从小憩中的男人的鼻腔里哼出来,点缀在他眼睑上的睫毛不动纹丝;是极放松的状态,也可能是累极。
撷着倦意的声质漫开:“不收,你别做梦了。像你这种……带仙家的,没偏见的人不多,道观里盘道的不少,你要是过去,呵——得给你搅成锅乱粥,本来就够乱了。我不喜欢观里的其他人,你也不会喜欢的。”出乎意料的,闻黛没被他刺个两句,这种被揽着跟他站去了同一阵营的感觉很别致。
“喔。”怀抱了两天这个念头,被拒绝了的闻黛却不甚在意,她无聊地捞起果盘里的香梨在手里抛动,碰上个能聊天的人嘴便不想闲:“不过一口气给这麽多的款爷是要干嘛的啊?做什麽法事的?不能是那种要延年益寿的吧,这个我干不了啊。”
陈斯辙只觉得待在他旁边的不是人,是只成了精的珍珠鸟。
他啧了一声,阖着的眸子冉冉撩开,拢着水光的眼乜斜着身旁抛着梨玩的幼稚鬼,“你小说看多了是吧?自己就是干这行的,还不知道延年益寿的做不了麽,不否定或许这个世界的确有人会做,但承付不小,几个人敢做?要真随随便便就能做了,古代那些个追求长生的皇帝怎麽会死?”
“驱个邪超度一下的法事而已,收收你扩展的想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