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前钱艳就已经把行李打包收拾好,她向来是没什麽东西的,她比闻黛空得早些,在钱桐离世时就已经空了。
行李被陈斯辙帮忙从後备箱拎下来交给钱艳,钱艳守着自己那些行李,双肩都被行李包压得往下坠,落了阳光的眼睛望着闻黛,脸上的微笑还在微笑着。
“妹子啊,以後你自己一个人生活可要好好照顾自己,你这个不好好吃饭的习惯我才帮你给去了,你可别又养出来了。你的爸爸妈妈也是在看着你的啊,他们会心疼的。”
“也到了要分开的时候了,祝你以後顺顺利利,平安快乐。”最质朴的语言。钱艳拖带着自己的东西往後退了几步,她仿佛没看见闻黛眼里的泪光,亦或是自己眼中也正有泪光,所以模糊。
闻黛追着钱艳上前走了几步,她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符令塞到钱艳手中,低下头说着话的语气里有愧疚和不舍:“我没什麽能给你的,身上也没有带些东西……我也想祝你平安和快乐,钱艳姐,祝你能活出自己。”声音里的哭腔藏不住,她和钱艳都听得出来感知得到。
但谁也没指穿。
分离,总是容易有眼泪的。
送别了钱艳,再与崔琳告别,留在原地的只剩她和陈斯辙。
公堂之上,那些人的罚金被罚的不少,陈斯辙还尽可能地争取了他们给闻黛的补偿,纵使闻黛并没有向他要求这一点。
“未来打算怎麽办?”他缓步和她偕行着往车的所在方向走去。
“就这麽办咯……准备先把常海区的房子翻新,现在在奉安区住的这套房我暂时舍不得卖掉,住了好多年,记录了我一个人的成长嘛。”她佯装释然,晃着胳膊昂着下巴与他并行。
太独立的人在憋眼泪这件事上也格外有实力,但偏偏就有人擅长撕开她的僞装。
闻黛伸去拉副驾驶车门的手被陈斯辙抓住,她本能地扬起头,却在下一瞬落入了一个盈漫清香的怀抱中。
温度仍是夏天的温度,烫而闷,拥抱应该换来的是窒息,但待在陈斯辙怀里的闻黛无端端觉得有氧气——氧气比拥抱之前还浓郁。
他说:“想哭就哭。”
眼泪已经在掉了,但闻黛的嘴巴却还是要强牵出笑来说:“干嘛?你是不是又要讲你以合作夥伴的身份给我安慰了?还真是谢谢你哦搭档,这麽尽职尽责,还要为我提供擦眼泪鼻涕的衣服,蹭到你身上可别让我赔……”
“不会让你赔。”
他蓦地掐断她的玩笑,声音低而缓,嵌合着认真的语气:“不是以合作夥伴或搭档的身份给你安慰,是以陈斯辙。”
她的侧脸挨着他胸膛,咚咚咚的剧烈跳动,令她恍惚的不知这心动来自于谁。
陈斯辙深吸了一口气,脖颈上喉结滚动,而在他怀中的闻黛若有所察般冉冉擡起头。
四目相对的时刻,他低声道出口:“在做暗恋这件事的人是我,心怀不轨的人也是我;所以,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从前为了放松,找出过不少言情小说看,闻黛一直认为其中“大脑里炸开了烟花”是很无厘头的比喻,直至此刻,方始明白——这哪里是比喻,分明就是写实。
她擡起手撑在陈斯辙胸膛上,後退了两步退出他怀抱,凝视他的眼睛想找出他耍自己的蛛丝马迹,不确定的语气里挟着怀疑:“你这是在表白吗?陈斯辙,你该不会是钓鱼执法吧?”
怦怦怦的心脏在昭告什麽?闻黛不想明白太多,可能她也得在家里备一些速效救心丸。
她眸中的慌乱太过炳然,陈斯辙却不给她逃脱的机会,她退他便追。
一步步逼近,陈斯辙站在她跟前俯下腰。终于,闻黛不用仰着头还只能和他的鼻孔相对。
过去从没把心里话说出口,比如,他的眼睛实在美丽。闻黛不自禁地咽动喉咙,又希望面前人不要发现这一点。
“是表白,我喜欢你。不是钓鱼执法。”他盯着她的眼睛,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放出齿关的,低沉的声音振得人心渐软,“闻黛,我喜欢你,我想跟你在一起,结婚不是最终目的,目的是——我想我的未来里都有你。”
这真的是个年近三十还没谈过恋爱的男人说得出来的话吗?闻黛第一次在脑海中质疑起了自己曾经感应到的信息。
日头仍是烈的,闻黛却觉得自己的心脏更热。她在胸中酝酿着回答,但先出声的是肚子——
“咕咕——”
大约是相处太久,闻黛在他面前着实是失去了因生理性问题害羞的能力,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脸上找不出尴尬,只是笑得有点儿傻,“我饿了,要不咱们先去吃点儿东西再聊这件事?”
告白地点在法院门口的确别出心裁到诡异的境地,大概是陈斯辙也觉知了这一点,抿抿唇,伸手替闻黛拉开车门看着她上去了才绕去驾驶座。
闻黛敏锐地发现,自他告白後,他的态度较诸从前着实是一百八十度转变,现在上车不但知道给她拉车门,在她上车时还会用手掌挡在顶部。
果然啊,狗男人狗男人,只有在想做男人的时候才不会继续当狗。
再度当上司机的陈斯辙自然不晓得旁侧的人正腹诽着自己,他开车去了一处环境雅致的餐厅,等进入餐厅以後得知陈斯辙又是有预约,闻黛才明白——他的告白恐怕是万事俱备,至于东风,她不就是东风吗?
包厢与外餐厅隔绝,交由餐厅帮忙准备的玫瑰艳色抓目,数不清有多少朵,因为闻黛是眼睁睁地看着侍应生端着那麽一大捧花过来的。
被端上桌的菜大多数都符合她的口味……她後知後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