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肺腑言（第2页）

坐在床上的钱桐揉着自己酸累的肩膀，他眨了眨眼，撑着自己从床上下去，鞋面擦过地面带起沙沙声，“妈妈，你说的叔叔是谁啊？为什麽说他‘也’来帮忙，是和闻黛姐姐一起来的吗？”

碰巧铁门“空铛铛”地被推开，闻黛挎着自己的帆布包走进来，与她一同拂去黑暗的是陈斯辙。

“是呀小桐，这个叔叔是我的搭档，以後我就不用一个人累死累活了。”她走近，举起的手放在钱桐的肩膀上揉了揉，视线仔细地在他脸孔上兜了一圈，与小男生那双明澄的眼对视了好一会儿，方始笑道：“可真是和原来不一样了，恢复得真快，魂一回来就正常了。小桐现在有什麽感觉吗？”

钱桐跟着她笑，细瘦的胳膊曲起来，从自己的肩膀碰到後腰，“身上很累，很酸，但是现在很舒服。之前在一个黑黑的地方，一下冷一下热，很难受。”

他把脑袋往侧边伸，打量着陈斯辙的目光捎有好奇，继而他趿拉着凉拖小跑去了木柜子前，从放在上方的书包里翻找出两份巧克力，他拿着巧克力重新缓步走到闻黛与陈斯辙的中间，其中一份被递给了陈斯辙，“叔叔好，谢谢叔叔今天的帮忙。这个巧克力是我在学校的时候因为分数高老师奖励的，吃巧克力能补充能量，你们肯定很累了。”

男孩子的手和他的人一样，都是皮包着骨的脆弱模样，然而递巧克力的气势却酷似他的目光，坚定。没有像平常的小孩那样在得到奖励後立刻吃掉，而是放在书包里不知存了多久，大概是很珍惜。

陈斯辙上唇微擡，想出口的是拒绝，但下意识偏动的眼接收到了闻黛飞来的暗示，紧接着他擡手接过钱桐给的巧克力，“谢谢。”干巴巴的。

坚定是硬撑起来的，钱桐面部绷紧的肌肉在陈斯辙收下巧克力後松懈，俄而他直接把另一份巧克力塞到闻黛手里，“闻黛姐姐吃。我一直都好好放着巧克力呢，不敢把它从书包里拿出来，怕化。”

闻黛摸着手中的巧克力，纵使男孩子尽力去储存，也依旧阻挡不了它要泛软。她当刻把巧克力掰成三份，随後拆开包装，将断出来的那块抽出来大剌剌地放嘴里，剩下的那半被她还给了钱桐，放着巧克力的腮帮微微鼓，她眯出一个笑道：“小桐靠自己得到的巧克力，自己怎麽可以不吃呢？我减肥，尝个味就好啦，剩下的小桐和妈妈分着吃吧，妈妈照顾你为你操劳是很辛苦的；你这两天肯定也不好受，不要忘记犒劳自己呀。”

无意识地捏着手里的巧克力摸了摸，钱桐觉知出闻黛吃的那块连这份巧克力的三分之一都不到，她把更多的留给了他。

“老师奖励了我三份巧克力，我前两天已经把一份给妈妈吃了，是我监督着她把一整份都吃掉的。”

他昂着那张瘦削的脸，闻黛睄出讨夸的意思，笑吟吟道：“那小桐是个好男生呀，知道对妈妈好，不过别忘了也要对自己好哦。”

温缓的嗓音淌在屋内。沸腾的水正咕噜噜煮着面，抽油烟机的运行声彰显存在感，淆杂的声响组合出人情味——是陈斯辙鲜少体验的。他牵动自己的目光在屋子里大致地迂了圈，有裂纹的桌椅没有灰尘，正如竈台上无一零散杂物。

再延挨下去恐怕他们能在返程的路上和升起的太阳相遇，闻黛和陈斯辙与钱家母子道过别，在黑灯瞎火的窝棚区探着路，上楼梯时闻黛扶着墙一步步地挪，她没说话，沉静在这片夜里。

“你和他们认识很久了麽？”不疾不徐跟在她身後的陈斯辙骤然开了口。

闻黛紧贴着墙壁上行，每一步皆走得小心，以防自己跌落。她把脑袋上扬，将被月光洒亮的云空装进眼里，不知觉就被回忆带回了几年前，“嗯，快四年了。我17岁的时候在网上直播给人看事儿，钱艳姐找到我求助，那会儿的小桐整天躲在衣柜里不肯去上学，不跟人沟通；我当时呢，就直接看看他是实病还是虚病，实病肯定得上医院嘛，人还是得相信科学的。但……我发现小桐不但是虚病，还需要反复地保着，没有一劳永逸的办法。”

松开扶着墙壁的手，闻黛朝前迈了两步，确定了走完了楼梯，她旋过身等陈斯辙上来，薄淡的月光映在脸上，将瞳子衬成含着泪般的模样，“世界上在受苦的人有很多呢。我办事看事就凭心，尤其是刚干这行的那两年；觉得人家的问题不大就免费看，问题很大的但日子苦的，我就不好意思要钱；当然心也是歪过的，想要保持初衷真的挺难的。”

人没有站在光亮里的时候，总是更容易说些肺腑言。

陈斯辙踏上来，和她并肩走在夜色里，再度穿过阴湿的巷子，他说：“没几个人能保证自己有长久地走在一根钢索上的能力，下一步和上一步都避免不了差异。”

他的低沉嗓在只有窸窣声的小巷里回荡，不知是哪一处的玻璃瓶滚动了，骨碌碌的又敲出声清脆。

一回生二回熟，闻黛蹭车蹭得心安理得，她坐在副驾驶上系着安全带，车内灯被陈斯辙打开，两份一式的合同递到了她眼前。

手把安全带松开，她接过合同详尽地看完，而後朝另一侧的陈斯辙伸出手，後者心领神会地把签字笔和印泥交给她。

“跟我合作你是吃不了亏的，我积攒的客户可多了；要不是平台老是封我号，我的单子量肯定还得翻几番，保你赚得盆满钵满。”签完合同的闻黛把其中一份传给了陈斯辙，似是为了证明自己，她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就要给他一睹自己庞大的客户群。

好巧不巧，堆积着的微信消息里有一个聊天框格外瞩目，几十条消息汇成一个红色气泡点。

闻黛讶异地点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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