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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本能不是摸你的本能（第2页）

她闭着眼睛企图进行自我蒙骗——再睡一会儿就换衣服出门当神棍，应该带着一个好精神去干活。

压在床头被子上的手机猝然震动起来，电话铃声把闻黛软塌塌的胳膊给唤起，她抓着手机划开接听键，下巴撑在被单上，手机在自己的耳廓上斜搭着，声气懒得吭出来，她等着另一头先开口。

“喂，你好啊，是闻黛吗？”

被存进记忆里的乡音再度通进耳道，闻黛的精神唰一下就来了，她从床上爬起来，握着手机走到窗户边站着，“诶，是我，怎麽啦朵兰姨？”

从听筒里散出来的嗓音里喜气消不尽：“哎唷，我是来谢谢你的，那个陈律师介绍来的律师帮你扎刚叔打赢了官司，那老板欠的工钱已经还上啦！我都不敢想能这麽快就得到结果。”

被朵兰磅礴的生气感染般，刚才蔫巴巴的闻黛活力值被补满，朝向窗外的脸上铺着光，弯起的桃花眼里撷着惊喜，上翘的唇角下不去，“真的啊？那太好了！果然希望就是可以等到的嘛，以後会越来越好的。”

“是嘞。而且啊，富义被卸了村长的位置，换成了你扎刚叔做咯，上头派人下来我们村子里扶贫，顺便起到监督的作用，以後日子要好起来了。”在欢欣的语气之後是骤然浮现的哀凄，朵兰的叹息沉重地从听筒里出去，思念装在语气里：“就是可惜，娜朵不在了。”

闻黛低了低下巴，视线透过窗户跌去了窗外。不远处楼下的花圃里的草并不油亮，绿的，但似乎再绿也绿不到哪里去了。

柔婉的口吻吐落安慰：“朵兰姨，娜朵会知道的，她会看见的，只是我们看不见她而已；说不定，她现在就在你身边呢。”

在通话结束後，她举目眺望着远空，灼目的太阳焕发的日光散在天幕，洒在城市里。阳光会移位，没被照到的地方在下一刻兴许就会迎来温暖。可还有地方是死角。

重新团起来的心事趴在她胸腔里，闻黛换好衣服，背着包出门时不由得想：老天真是心机深沉，有的是法子让不想动起来的人走出去。

九月初的漓州已经牵来了秋意，空气浮荡着清凉。闻黛无目的地在城市里兜转；不想再去南广寺，运气难碰。起了要随天意的念头，她一不看导航二不乘地铁，凭着直觉选择拐弯或直走。

出乎意料的是，她还真在无知无觉间拐到了一处道观门口。

香客没南广寺那麽多，但从停在附近的车来看，里头多半有几个阔绰人。闻黛把目光从那辆劳斯莱斯上收回来，暗自想着：今天说不定能碰上第二个齐雅，之前在南广寺那回就是瞅见辆劳斯莱斯。她现下已把劳斯莱斯当幸运象征了，只要不复刻上一次被雷劈和惨遭陈斯辙指控的经历就好。

走得有些疲乏的腿又来了劲，闻黛迈开了腿往观里走；跨过门槛，扑鼻的是从高处跌来的香火气，她先去三清殿拜了拜祖师，再转出来时恰好遇上了位绅装革履的男人，陪着他走的是穿着道袍的道长。

男人看着是不到四十岁的样子，但从气态来瞧，估计有五十几。

碍于在场的道长，闻黛没贸然上去搭话，手卡在背包的肩带里吊着，挪着步子有意无意地跟在他们附近，运转着大脑思忖该以何种方式与其搭茬。

脑海倏地闪过齐雅和陈斯辙的脸，闻黛不假思索地在心里问给自己打画面的仙家：“什麽意思？”

没有回应。

正当她锲而不舍地默自追问仙家时，距离不远的道长霎然叫住了她：“哎，那个小姑娘！”

懵懵然的闻黛把头擡起，只见前方的道长和那位一看就身居高位的男人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目前正齐齐旋身睄着她。

不知所以然的闻黛小跑了两步到他们跟前，空蒙之色在双眸里滉荡，她惑然问道：“怎麽了吗？”

道长掀目端量了她一番，盈着淡笑的脸庞对着她，他没由来地发问：“你怎麽理解‘祸福无门，惟人自召’？”

“我个人认为这句话主要谈的是後天的运，先天的命里的祸福已经是定量，後期能有的变动就只有运，这个‘惟人自召’在于两方面，一是杞人忧天，太悲观太紧张是容易导致自己的运势差的，从而就有了祸；二是自作孽，吃了现世报就知道苦了。如果要谈先天的命里的祸福都是‘惟人自召’的话，呵——”在脑际闪瞬而过的不单单是自己的曾经，还有许多人的。

闻黛直对上他的眼睛。她不知道他是否是觉知出了什麽，但在此一方面，她势必是要呛两句的。道士只是个职业，她认可思想，但教派底下的人她可不会盲目相信，人都有自我意识。

“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人是生下来就活该受苦的，我最讨厌那种说什麽这辈子的苦难是因为上辈子作恶，放他妈的狗屁，这就是受害者有罪论。”

她攥住了拳头，眸中有自己的坚定。

自暴自弃的心理才盘踞于理智之上，闻黛刚准备舍弃这次攀线的机会，却听站在道长身畔的男人等闲笑了起来，他朝闻黛注去的目光里意外地挟杂了赞赏，“你这个小姑娘可够真性情的。实不相瞒，刚才我们正在讨论这句话的含义，毕竟千人千意。”

道长莞尔附声道：“你的理解没有问题，不同的人会有自己不同的想法，不过我喜欢你的理解，向善归向善，但可不能把苦难归咎到自己身上，现在宣传的‘祸难是咎由自取’的观念我也不喜欢。”

就这麽误打误撞地和他们搭上线，闻黛下意识地举目眺了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