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蕙无法将她和边嘉平的关系简单定义成债权双方,或是家人朋友。她对他毫无用处可有可无,但她人生大半的精彩瞬间,都有他的参与。
她从小不敢和他反着来,没敢想长大後会对他宣泄情绪,边嘉平不会嫌麻烦离开她。
甚至不知在居蕙第几次对他耍性子时她确定了,边嘉平永远不会走。
于是居蕙敢主动拒接他酒後的忧郁来电,因为她确定他还会打,还会拉着她一起怀念早已过世的女友。
但这可以等她有心情的时候接,反正他总会打来的。
这样的关系算什麽,家人吗?
童年孤儿的居蕙不知道。
那天不愉快过後,居蕙一连几日没去过loft,来798的目的地只剩墨皴。
游中主动对盛戚京夸她在画廊工作的很认真,很快就去联系《画家》,竟然聊得不错,说不定真要展出。
盛戚京:【《画家》展出不了。】
盛戚京:【告诉灰铃那位香港赞助商临时多借出一副画,让她再安排个C位。】
游中:【……】
游中:【怎麽现在才说!你是真恨你学妹。】
下午,居蕙就被灰铃单独拉走,长发女强人对她双手合十,一边说一边替赞助商一拍脑门的突然加塞道歉,她为最近辛苦的居蕙放两天假。
这两天,居蕙彻底闲下来,但还是没回工作室。
盛戚京心头郁结,因此又落下个小心眼的骂名,连蒲茵都知道他不喜欢居蕙。
今天蒲茵又来借电窑,她眼睛在工作室转了个圈,确定人没在便问:“你干嘛这麽对人家?”
盛戚京坐回桌边嗯声疑惑,装听不懂她在说谁。
蒲茵啧啧叹息:“还得是你,奉承起人是清风拂面,讨厌起谁也是刀刀见血。”
“赞助商临时加的一张书画,他本人的作品,想卖个好名声而已。”盛戚京回头,“你知道我最不喜欢这样。”
蒲茵不说话,看他这几天少了居蕙也是忙的不亦乐乎,状态不错。但她看不惯,偏要问一句:“你赶走她,是不是因为发现……人家有男朋友?”
盛戚京神情未变。
“之前小蕙都是忙到六点自己骑单车到公交站,现在是一到五点闭馆,有时候还是四点,就被人接走。”
蒲茵努起嘴,炫耀着说:“是个看上去很酷的男人哦。”
盛戚京终于眼角抽动,像是在说她消息太土了:“那是她哥。你没觉得他们很像吗?”
“不可能。”蒲茵收回玩笑,“游中也说是兄妹,但女人的直觉告诉我,他们绝对,毫无,没一点,血缘关系。”
“哦,那和我也没关系。”盛戚京冷眼,转回身继续敲键盘。
蒲茵对不爱八卦的男人失去兴趣,回头看眼时间,下午两点半。
“我三小时後来取,那时候你还在吧。”
“不在。”盛戚京回答果断,“我要去趟琉璃姐家,她买的婴儿床快递到画廊了。”
墨皴画廊的CEO琉璃,盛戚京姐姐的发小,到七月份已经怀孕五个月。暑假开始後被盛戚京主动请回家修养,琉璃感动的不行,说终于快退休。
婴儿床送到画廊了。
蒲茵哦了声,当即没察觉有什麽不对。
最近居蕙没去工作室但总能偶遇盛戚京,尤其是这天,竟能在隔壁市的美术馆撞见他。
没去不是在避他,而是边嘉平给她找到一位作品集指导老师,最近除了家教就是在老师的工作室头脑风暴,忙到甚至没时间回loft拿旧草稿。
今天有空到这也是因为《画家》的雕塑家庄宏老师在这开个人展,能学到东西,边嘉平也跟来,今天有空顺便陪她来看。
居蕙先在人群中撞上他的眼,盛戚京後来跟上,两人皆惊奇一瞬,先後收回视线。
盛戚京又看了过去,今天居蕙穿的是香奈儿,浅色复古绿套裙搭配珍珠和粗花呢腰带,花边袖口挡住了胳膊上的莫名擦伤。
她同“男朋友”一道,站在《画家》面前。
双眼混沌的石膏人体伸出食指,胳膊伸直,高过头顶,他正在擘画他心中的美人,她神圣伟大,所以触碰的手也要高。
居蕙仰头,静静看着盲人画家的虔诚神情。
《画家》仅用一个人体就把意象充分表达,还迫使观察的游客跟着擡头思考。居蕙沉浸其中,慢慢感觉到天才带来的压迫感,闻上去……很像嫉妒的那种。
“居蕙。”
盛戚京的声音在耳侧响起,“需要我带你去见庄宏老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