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长泽坐在前厅,指腹擦过唇上结痂的伤口,疼得他倒抽冷气。
“殿下,早膳。。。。。。”云戟捧着食盒过来。
“昨日发生了何事?”高长泽质问道,“从头说,一个字都不许漏。”
云戟站在他面前,弓着腰,
“回殿下,您昨夜醉酒,在酒楼。。。。。。强吻了王妃……王妃拼命反抗,您却。。。。。。却掐着她的腰不肯松手,直到她咬出血才。。。。。。”
高长泽耳尖不受控地爬上绯色:“谁…谁让你说这个了?!”
“可……可殿下您问的是……”
“本王问的是,沈策……他什麽时候出现的?”
“啊?!”云戟满脸不解,擡头看了一眼高长泽又立刻胆怯地低下头去,“沈将军……除了在昨日酒楼,就没再出现过。”
苏清如已换好干爽的衣裳踏入前厅,云戟行礼後退至一旁。
“咳…昨日醉话当不得真……”高长泽刻意板正面容,难掩耳尖泛起的薄红,“本王失礼之处,你莫要放在心上。”
“殿下何须致歉?”苏清如眼尾弯起,“听闻皇子自幼便有宫人教导闺房之事,更有通房侍女练手,不过是些寻常。。。。。。”
“你从何处听来的?!”他将茶盏磕在桌几上,起身朝她走近两步,看到她眼底的讥讽,“是哪个多嘴的贱婢在你耳边胡言?”
苏清如不慌不忙後退半步:“市井坊间,茶楼酒肆,哪里听不到?”
云戟急得直搓手,扯着嗓子朝苏清如喊:“王妃!殿下从始至终房里连个洒扫的丫鬟都没有,每日端茶递水丶铺床叠被,全是在下一人伺候……”
“云戟!”高长泽暴喝,耳尖通红,“找死不成,还不把嘴闭上!”
云戟抿起笑往墙边靠,憋笑憋得肩膀直抖,擡手挠了挠头,鼻尖一耸一耸的,再不敢多言半句。
“王妃这话,莫不是觉着委屈?坊间传言当不得真。。。。。。若心中存疑,何不亲自验个明白?”
高长泽骨节分明的手已搭上苏清如腰间縧带,用力一扯,就扯掉了她的腰带。
苏清如裙摆微散。
云戟见这景象,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脚底抹油似的转身就跑,
“殿…殿下,柴房。。。。。。柴房的水怕是要沸了,属下,属下这就去瞧!”他嘴里喊着柴房水开了,脚下却朝马厩方向去了。
苏清如垂眸不语,只冷冷盯着高长泽。他捏着縧带的指节发紧,目光在廊下灯笼丶青砖地缝间乱转,偏生不敢对上她的眼睛。
“咳咳……”高长泽清了清嗓子,把縧带往她手里一塞,“这襦裙颜色寡淡,衬得人没精神。你且去换件鲜亮的,稍後随本王入宫。”
话落不等她回应,他已大步追着云戟去的方向跑,边跑边喊:“云戟!还不快去备茶!本王渴得紧!”
……
二人相携而入,跨过太和殿门槛。
“儿臣参见父皇!”
苏清如与高长泽并膝而跪,同时伏地。礼乐声歇,啓仁帝道了声“平身”,两人方起身入席。
“今日设这践行宴,是要送你们兄弟去封地历练。朕改了祖制,此次就藩,需即刻啓程赴任,而非如以往在京遥领,守着京城的虚衔吃闲饭。”
“皇儿们,这是历练,亦是考验。”啓仁帝顿了顿,“朕命钦天监择了吉日,三日後便出发。就藩之後,尔等能否治理好一方百姓,能否为朕分忧,朕拭目以待。”
宴上美酒佳肴不断,却无人有心思享用,唯有独嫡长公主端坐如常。
待其他皇子表态完,高长泽才起座上前,跟着附和:“儿臣定不负父皇重托。”
长公主高长天适时起身,举杯笑道:“诸位弟弟此去,皆是父皇对你们的信任与期许。愿各位弟弟在封地大展宏图,他日归来,再痛饮庆功酒!”
圣旨宣完,高长泽被分到西北丹邾——那里是千里荒漠,是终年不化的霜雪,是与京城永宁截然不同的苦寒之地。
丹邾戈壁连着雪山,开春时才有商队敢驮着盐巴往里头钻。常年风雪肆虐,黄沙蔽日,城中百姓衣不蔽体丶食不果腹,驻军缺粮少械,时时受外敌侵扰。
这一去,是要在那荒蛮之地,与天斗,与地斗,与外敌斗。
苏清如笑道:“殿下这是去封地,还是发配”
“丹邾的风沙能磨穿铁甲,一去一万里,千之千不还。你竟还笑得出来”高长泽扣住苏清如藏在广袖下的手,十指绞成死结。
“高长泽,你又醉了!”苏清如挣扎着要抽手,反被扣得更紧。
“我今日滴酒未沾。”
高长泽将她往自己身前带了带,低声道:
“丹邾赋税要先过六部手,再层层盘剥着拨下来。往後募兵买马是妄想,怕是连军粮都得看当地豪强脸色赊欠。若京中有人使绊子,断粮道丶毁驿站。。。。。。慢慢耗,便是杀人不见血的法子。”
高长泽松开些力道,却仍不愿放手,“这般绝境,你。。。。。。可愿陪我走这一遭?”
苏清如心里通透,啓仁帝这些年最忌惮的,便是皇子们久居京城,勾连朝臣结党营私。此番强令就藩,便是要将他们远远支开,断了近水楼台的争储念想。若真有皇子在边疆立下战功,那是替朝廷分忧;若是折在边地,于陛下而言,也少了个潜在威胁。
她叹帝王心思深似海,既消弭了内患,又应对了外忧,当真算无遗策。
“陛下求的是江山永固,就藩是贬是用,全在圣心一念间。”广袖垂下,她蜷了蜷发麻的手指,高长泽的手似是团火,相贴的掌心沁出一片濡湿,“只是不知殿下,是池中物还是深渊龙”
高长泽收紧五指,将她的手完全拢进掌心,“池中养不得翻云覆雨的东西,要活,就得往深渊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