楢崎摇了摇头,看上去有些痛苦。“慢性酒精中毒就和毒品、兴奋剂成瘾一样,是不治之症,大脑一旦记住喝酒就能获得快感这件事,就不可逆了。所谓治疗只是一种心理疗法,帮助患者暂时摆脱恶习,但并不会痊愈。只要沾一滴,就会回到老样子。所以,我们最重要的职责就是密切关注佐治喜久夫先生,绝不能让他碰一滴酒。”
玲斗感到信心在逐渐丧失,越不敢肯定劝优美来这里是否是正确的建议。站在优美的立场,楢崎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那么令人伤心。
“那伯伯来这里之后,有没有因为要喝酒闹得天翻地覆?”
“一次都没有。”楢崎微微摆了摆手,“不仅没有吵闹,他的生活还非常安静平和。或许是因为听不见了,他很缄默。一个人的时候,不是看带字幕的电影就是读书。”
“有人来探望过他吗?”
“有,他母亲,就是您的祖母。”
“大约隔多久来一次?”
“我记得一个月来一两次。两人往往在院子里度过相处的时光。”
“他们在一起做什么?”
“他们都上了年纪,不会像年轻人那样开心地喧闹。不过在我看来,佐治喜久夫先生每次见到母亲都特别高兴,总拿着一块小白板和她交谈。”
“请问我爸爸来过吗?”
“您父亲?”楢崎歪头思考片刻,“印象中没有来过。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佐治喜久夫先生去世之后。他和您一样,问了我佐治喜久夫先生在这里的日常起居,我也是像这样回答的。”
“我爸爸当时是怎样的表现?很伤心吗?”
楢崎脸上浮现出复杂的微笑。“亲哥哥走了,怎么会不伤心呢?葬礼是在附近的殡仪馆举行的,我也在场。您父亲和您祖母都非常难过。”
“可他为什么一次都没有来看过伯伯呢?”
“这……”楢崎略带歉意地摇了摇头。
优美闭上眼睛,用力拨弄起头,仿佛想要理清心头乱麻。
“不过,”楢崎说道,“生过这样一件事。有一次,佐治喜久夫先生的母亲离开后,我在小白板上写道:‘还是和家人在一起幸福吧?’他思索片刻,对我说:‘除了母亲,其实我还有别的亲人,只是一直没有见面。不过没办法,我没有资格。’说完,他淡淡地笑了,出神地望着远方。我装作没有听到,悄悄走了,觉得自己碰到了不该触碰的东西。”
玲斗看了一眼优美,她已经不再胡乱拨弄头,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斜下方。
“关于佐治喜久夫先生,我能说的只有这些了。请问还有其他问题吗?”楢崎问道。
优美望向玲斗,似乎已经想不到其他问题了。
“佐治喜久夫先生没对您提起过神楠吗?”
楢崎皱了皱眉,神情讶异。“神楠……一棵树吗?”
“是的。一座名叫月乡的神社里有一棵楠树非常有名,传说只要向那棵神楠许愿,愿望就可以实现。您听他提起过吗?”
“没有,完全没有印象。”
玲斗拿出手机查看信息。“五年前的四月十九日,佐治喜久夫先生外出过吗?是否有记录呢?”
“五年前?”楢崎打开笔记本电脑,“四月……”
“十九日,那天他应该外出了。”
“稍等……”楢崎迅敲击了几下,看着屏幕徐徐点头,“您说得没错,而且在外边过了夜。”
“在外过夜?整晚都没有回来吗?”
“我们这里有规定,入住者外出或夜不归宿,必须提前申请。佐治喜久夫先生只外出过那一次,所以我记得非常清楚。”
“他没说去哪里吗?”
“记录里没有,我也不记得问过。那天晚上留下的联系方式是他的邮箱,没有留电话号码大概是因为他耳朵不方便吧。”
玲斗确信佐治喜久夫当晚一定去过月乡神社,并进入神楠祈念,想必结束后才乘列车回到市里住了一晚。“我还想向您确认一点。”玲斗看着手机,“您听过向坂这个姓氏吗?全名是向坂春夫。”
楢崎嘟囔着“向坂”敲击键盘,随后凝视着屏幕点了点头。“找到了,向坂春夫先生也在我们这里住过。”
玲斗意识到了“住过”的含义。“那现在已经……”以防万一,他试着追问了一句。
楢崎微微合上双眼,轻轻摇了摇头。“已经去世了,在六年前的年底。”这么说,向坂春夫是在佐治喜久夫祈念的半年前去世的。
“向坂先生生前是个怎样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