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许久,赵鸾儿开口,“表哥可否知道,舅母并不喜欢我。”
原主并非不知宁择文是个好男儿,与她又有青梅竹马的情谊。
“舅母自小觉得我性子太野,不是她心中端庄温婉的儿媳人选,又嫌不懂规矩,抛头露面学账算盘。
她甚至当着我娘的面说,‘宁家未来的主母,不能是这等粗野的女子’。”
赵鸾儿苦笑,“什麽粗野,最主要的原因不就是我是商户女子,我配不上宁家书香门第。”
宁择文一怔,显然没料到她会说起这个,眉头微蹙:“我娘她……我以为她只是……”
子不言母过,剩下的话,宁择文说不出口。
宁母出身官宦人家,不过家道中落,她看中宁父人品与才学,下嫁给宁父。
她希望宁父高中为官,将来妻凭夫贵,给她挣得诰命夫人称号。
宁父年轻中举,曾短暂的入过官场当实习生,兢兢业业做事,到最後功劳被有背景的同僚抢走。
宁父深感官场黑暗,自己不适合为官。又接连两次会试落榜,宁父干脆放弃考进士,回乡专心教书育人。
宁父安贫乐道,可这份“乐”,在宁母眼中却是“不上进”。
她将自己的遗憾与不甘,尽数投射在儿子身上。
她盼宁择文能高中状元,入仕为官,完成她未竟的诰命夫人梦。
因此,她对宁择文的婚事极为看重,一心想为他寻一门能助他仕途的岳家。
而赵鸾儿,商户出身,虽家财万贯,却终究不入宁母的眼。
宁母心中的儿媳,应是官宦千金,端庄贤淑,家族背景强大,能在官场上为宁择文铺路。
赵鸾儿想起原主记忆中,宁母那轻蔑的眼神,冷淡的语气,心中便一阵刺痛。
她并非不知宁择文的心意,只是这心意,在宁母的反对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表哥,你娘说得没错,我确实是商户女子,不懂你们书香门第的规矩。”赵鸾儿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自嘲,“我配不上你,也配不上宁家。”
宁择文闻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
他从未想过,赵鸾儿会如此直接地说出这番话。
他一直以为,只要他坚持,鸾儿愿意嫁给他,母亲就算不同意,也阻挡不了他的。
“我若坚持,我娘管不了我的……”
“但她管得了我。”赵鸾儿道:“长辈管晚辈,婆母管儿媳,在法理上天然站得住脚,在别人看来天经地义。
如有一日,你外放为官,她要求你的妻子丶她的儿媳,留在家中尽孝,一个孝字压下来,夫妻二人就得分开。”
“……”
“很多人以为两情相悦,便能克服一切阻碍。却忘了,这世道,并非只有两情相悦便能成事。”
“鸾儿,我……”宁择文的声音嘶哑,带着一丝颤抖。
赵鸾儿苦笑一声,道:“表哥,你是男儿,这世道对男子友好,却苛刻女子。
你们男子在外面有广阔的天地,可女子被迫拘束在内宅,尤其是成亲後的女子,一言一行都被规矩框着,一步行差踏错,便是满盘皆输。
我若嫁你,舅母一日不认可我,我在宁家便一日擡不起头。
到时候,外人说我‘商户女攀高枝’,内宅里受婆母磋磨。表哥你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我们之间那点青梅竹马的情分,迟早要被这些琐碎磨成灰。”
就算没有这些,赵鸾儿也不会选择嫁给宁择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