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珊这才好似想起还没介绍,连忙拉过赵鸾儿,“这是鸾儿,隽哥儿的新媳妇,郡王妃你还没见过吧?”
苏妤闻言,大受打击,身体都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褪尽了最後一丝血色,仿佛下一刻就要随风散去。
她那双含着淡淡倦怠与疏离的眸子骤然缩紧,难以置信地看向赵鸾儿,目光复杂得像是打翻了的五味瓶,有震惊,有痛苦,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
她纤细的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斗篷边缘。
空气仿佛凝滞了片刻,禅院外的风声似乎都静了下来。
“隽哥哥他……成亲了?”
梁玉珊看到苏妤苍白的脸色,心中畅快。
她讨厌苏妤,一直都很讨厌。
苏妤这人,就因为生了一副好容貌,就受到许多偏爱。
明明慕容隽对她那麽好,她却朝三暮四,喜欢上津安侯世子,还勾搭了东平郡王。
都嫁给了郡王,她依旧不安分,最终害了慕容隽与津安侯世子。
这样的女人,简直是个害人精。可偏偏东平郡王对她一片痴心,依旧护着她,让她好好的当着郡王妃。
梁玉珊同样不喜欢赵鸾儿,但是对比起来,她更加厌恶苏妤。
梁玉珊心中冷笑,面上故作关切,“是啊,今年三月份里成的亲。隽哥儿腿脚不便,婚事办得也简单,就没大操大办。
鸾儿她啊,可是姑父特意为隽哥儿娶的妻子。虽然出身不如咱们,是商户人家的女子,但鸾儿贤惠懂事,把隽哥儿照顾得可好了。”
她这话,一方面踩了赵鸾儿的出身,另一方面,故意暗讽苏妤。
苏妤的心思,全在慕容隽成亲这事上。
似是难以承受这个真相,她的身子又晃了一下,侍女连忙用力扶住,担忧地低唤:“郡王妃……”
苏妤恍若未闻,只是那双失了血色的唇微微颤动。
她低声道:“是麽……那丶那很好……恭喜……”
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赵鸾儿将苏妤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五味杂陈。
她对这位导致慕容隽悲剧的女主并无好感。可此刻看她这般失魂落魄丶摇摇欲坠的模样,心里莫名掺进一丝复杂的情绪。
苏妤啊,到底对慕容隽是种什麽感情?
梁玉珊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故意露出关切神情,伸手虚扶了一把:“郡王妃你怎麽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也是,这寺外风大,你本就体弱,可别冻着了。”
苏妤没有接她的话,目光胶着在赵鸾儿身上,颤声道:“你……就是隽哥哥的妻子?”
赵鸾儿迎上她的目光,微微颔首:“正是,民女赵鸾儿,见过郡王妃。”
这声“郡王妃”像一根细针,扎得苏妤猛地回神。
她的手指攥着斗篷,苍白的唇瓣动了动,想说什麽,最终却只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那叹息里裹着说不清的苦涩。
侍女见苏妤脸色愈发难看,连忙上前半步,对着赵鸾儿和梁玉珊福了福身。
“我家郡王妃身子不适,不便久留,先行告辞了。”说罢便半扶半搀着苏妤欲走。
苏妤被侍女扶着,脚步虚浮,却在即将转身时猛地顿住。
“等等……鸾儿姑娘,我有一事想问你。”
赵鸾儿,“郡王妃请讲。”
“隽哥哥……他的腿……如今怎麽样了?”苏妤的声音发颤,连带着呼吸都不稳。
“当年坠崖……大夫说他伤得极重,怕是……怕是再也站不起来了。这些年,他的腿……可有好转?”
话落,她屏住呼吸,眼带期冀望着赵鸾儿,企图从她口中听到慕容隽康复的消息。
一旁的梁玉珊见她这副模样,嘴角勾起一抹讥讽,刚要开口插话,却被赵鸾儿擡手止住。
赵鸾儿面上维持着平静,语气疏离而客气,“有劳郡王妃挂心,夫君的腿伤已是旧疾,如今在家中静养,一切都好。”
“一切都好?”苏妤喃喃重复着,眼底的痛色更深,仿佛透过赵鸾儿,看到了那个曾经意气风发丶如今却困于轮椅上的身影。
“他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双腿尽断,怎麽会好呢?你莫要骗我……”
“是我……是我当年糊涂,害了他……若不是我,他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她的话音未落,一阵冷风吹来,引得她掩唇剧烈地咳嗽起来,单薄的身子抖得如同风中落叶,侍女连忙为她拍背顺气,焦急地劝道:“郡王妃,咱们快回去吧,您不能再受风寒了!”
苏妤的咳嗽渐渐止住,擡起苍白的脸,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顺着消瘦的脸颊滑落,滴在银狐裘的风毛上,瞬间洇开一小片深色。
她似乎完全忘了身份和场合,只凭着本能追问:“他……他可曾……提起过我?”
赵鸾儿看着眼前这个为情所困丶害人害己的女子,心中不知是何感想。
“夫君在家中静养,甚少提及往事。郡王妃,过去的事已然过去,还请郡王妃保重玉体,勿要再为旧事劳神。您是天家妇,自有您的尊荣,而我夫君,也有他的生活。”
苏妤身子一僵,缓缓转过身,泪眼婆娑地看着赵鸾儿,最终只是无力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各自安好……是我唐突了。”
说罢,她不再多言,任由侍女扶着,踉跄着朝禅院外走去,单薄的背影在寒风中愈发显得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