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竞行正纵马越过一道矮栏,衣袂翻飞间又是一箭离弦,动作张扬夺目,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傲气与锋芒。
而高隐始终保持着均匀的马速,控弦沉稳,每一箭都力求精准,不见丝毫浮躁。
她略一沉吟,轻声答道:“回殿下,徐世子勇武过人,骑射之术已臻化境,确有睥睨群伦之资。
高编修沉稳持重,箭无虚发,亦是不凡。二人各有所长,我看不出来到底谁更胜一筹。”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比到最後,高隐会输给徐竞行。
高隐的目光专注地落在远处的箭靶上。
他引弓的节奏不快,但极其稳定,每一次弓弦震响,箭矢都如同生了眼睛般钉入红心,引得一些文官子弟,和欣赏其沉稳风范的人高声喝彩。
徐竞行唇角勾起一抹锐利的笑意,他忽然一夹马腹,□□的乌云盖雪,如同离弦之箭般骤然加速,不再是单纯的竞速射击,而是直冲向高隐附近的射界。
在衆人尚未反应过来之际,他已张弓如满月,目标却并非自己的箭靶,而是——高隐刚刚离弦射出的一支箭。
“嗖——锵!”
一声刺耳的金属交击声划破空气。
徐竞行的箭矢後发先至,精准无比地劈中了,高隐那尚在飞行中的箭矢尾部,竟将其凌空劈成了两半!
断裂的箭杆无力地坠落在地,而那支属于徐竞行的箭,馀势未消,依旧带着尖啸,“夺”的一声,深深钉入了高隐前方箭靶的红心边缘,尾羽剧烈颤动。
“哗——!”
全场瞬间哗然,惊呼声此起彼伏。
马场比拼,射中靶心是本事,但要想在移动中,间隔百馀步,精准劈中他人飞行的箭矢,这简直是神乎其技。
这不仅需要超凡的眼力丶箭术,更需要对时机丶力道丶角度的极致掌控,非顶尖高手绝难办到。
高隐勒住缰绳,坐骑停了下来。
他低头看了看地上断裂的箭杆,又擡眼望向不远处傲然立马的徐竞行,脸上惯常的温文神色褪去,眼神变得深沉,握弓的手微微收紧。
徐竞行迎着他的目光,扬了扬下巴,笑容带着毫不掩饰的桀骜与挑衅。
他什麽都没说,但那姿态已表明了一切——这赛场,唯我独尊。
长公主看台上,气氛也是一凝。
长公主手中的团扇微微一顿。
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意味深长的光芒,“好个徐竞行……这般手段,倒是霸道。”
赵盈心中亦是震动。
她知道徐竞行骑□□湛,却没想到他已到了如此骇人的地步。
这已不仅仅是技艺的比拼,更是一种强势的宣告和压制。
她看向场中沉默的高隐,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份骤然紧绷的压力。
徐竞行这一箭,劈断的不仅仅是对手的箭,更是瞬间扭转了赛场的气氛,将所有的焦点与惊叹,都牢牢钉在了自己身上。
徐竞行毫无疑问地成了此场比试魁首。
圣上召他至主看台前。
年轻的徐世子单膝跪地,身姿挺拔,方才赛场上的张扬傲气已收敛,转为武将面君时的恭谨,只是眉宇间那抹锐意依旧难掩。
“臣,徐竞行,叩见陛下。”
圣上看着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朗声笑道:“徐卿家果然虎父无犬子。你这一手连珠箭已是难得,更能于奔马间劈断他人飞矢,如此箭术,堪称神射。当赏!”
御前内侍躬身捧上一个长匣。
圣上示意打开,匣内锦缎上躺着一张弓,弓身黝黑,隐现暗纹,两侧弓梢以金丝嵌出瑞兽图样,弓弦晶莹,在日光下流转着不凡的光泽。
“此弓乃内府巧匠耗时三载所制,力猛弓强,非臂力过人者不能开。今日赐予你,望你他日能以此弓,为我大邺射落更多犯境之敌。”
徐竞行双手接过,沉声道:“谢陛下隆恩!臣定不负陛下厚望,以此弓护卫疆土,扬我国威!”
皇帝满意颔首,侧首对伴驾在侧的徐贤妃笑道:“爱妃,你这侄儿,颇有乃祖之风,甚至更胜当年徐老将军年轻之时啊!徐家後继有人,实乃我大邺之幸。”
徐贤妃今日穿着一袭湖蓝色宫装,雍容华贵,闻此言,她柔婉一笑,眼波流转间满是与有荣焉的欣喜,声音温软如水。
“陛下过誉了。竞行年少,还需多多磨砺,方能不负陛下信重。他能有今日微末之技,亦是陛下恩泽庇佑,兄长教导有方。”
她话语谦逊,但那微微上扬的唇角,以及看向徐竞行时那毫不掩饰的骄傲目光,却将内心的得意显露无遗。
徐家圣眷正隆,子弟出衆,她又有大皇子,可谓是後宫中除了皇後之下的第一人。
主看台上帝妃言笑,赏赐夸赞,引得下方衆人看向徐竞行的目光愈发不同。有钦佩,有羡慕,亦不乏几分复杂的忌惮。
徐竞行谢恩起身,手持御赐宝弓,退至一旁。
他并未刻意张扬,但那份经由帝王金口玉言肯定的荣耀,已如实质般笼罩在他周身,令他在一衆年轻子弟中,显得卓尔不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