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靺鞨那边,女子没了丈夫後再嫁太正常不过。甚至,在他们看来,嫁过人的少妇,可比什麽都不懂的小姑娘更好。
荣寿郡主不懂,这等风口浪尖,三公主合该在宫中静待消息,或是设法周旋,怎会轻易出宫,来赴这寻常的宗室宴饮?
但人来都来了,三公主身份尊贵,荣寿郡主亲自出去迎接她。
不多时,便见荣寿郡主陪着两人走了进来。
前面一人,正是三公主。
她一袭华丽宫装,发髻珠翠环绕,脸上敷了厚厚的粉,试图掩盖住眼下的青黑和憔悴的痕迹。
但那刻意描画的眉眼和唇色,反而透出一种强打精神的僵硬。
她微微扬着下巴,努力维持着往日那般骄矜的姿态。
跟在她身後半步的,是郭丽娘。
与之前那个总是昂着头,用眼梢看人的刻薄模样大相径庭。
此刻的她几乎是缩着身子,脑袋低垂,视线只敢落在自己脚前的一方地上,默不作声,像个无声的影子。
赵盈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她们,面上并无太多波动,仿佛只是看到了两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三公主的目光在花厅中扫过,很快便捕捉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赵盈。
她眼神一厉,毫不掩饰地狠狠瞪了过去,那目光中带着惯有的怨毒与迁怒,似乎将自己眼下处境的不顺都归咎于赵盈。
赵盈却只是淡然迎上她的视线,唇角甚至弯起一抹极浅的,几乎看不出的弧度,算是见了礼。
随即自然地移开了目光,转而与身旁一位年轻夫人低声交谈起来,姿态从容,仿佛全然未将三公主那充满恶意的瞪视放在心上。
三公主见她这般反应,胸口一阵起伏,只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更是憋闷。
而郭丽娘,自始至终都未曾擡头,更不曾看向赵盈这边。
她像是恨不能将自己藏起来,与三公主之间也隔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疏离,再不复往日那般亦步亦趋丶同气连枝的模样。
荣寿郡主对三公主害人的事有所耳闻,不过这些可不干她的事情。
她笑容满面,口中说着场面话,“三公主殿下今日驾临,真令我这府邸蓬荜生辉。”
三公主勉强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郡主客气了。”
荣寿郡主儿子的周岁宴,办得极为隆重。
郡主与驸马在京中素来善于结交,人脉广阔。
加之郡主嫁人多年方得此麟儿,珍爱非常,此番周岁宴的排场,比起当年二人的婚宴也不遑多让。
府邸内外装饰得富丽堂皇,宾客络绎不绝,车马几乎堵塞了门前的整条街巷。
前院由驸马亲自坐镇招待男宾。
他今日亦是神采飞扬,穿着簇新的锦袍,与往来宾客拱手寒暄。
厅内丶廊下乃至搭起的彩棚里,皆是高谈阔论的官员勋贵。
文官们聚在一处,或许还在低声交换着朝堂动向,如那靺鞨求娶公主之事,便是心照不宣的话题。
武将们则声音洪亮,说的多是边关风物,骑射技艺。
空气中弥漫着酒香丶茶香,以及男人们身上或清雅或浓郁的熏香,混杂成一派富贵雍容的气息。
内院花厅及相连的水榭丶暖阁,则是荣寿郡主的主场,专为招待各府女眷。
比起前院的疏阔,这里更显精致稠密。
珠翠环绕,衣香鬓影,夫人们按照亲疏丶品级,自然地聚成一个个小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