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宴警惕心很强,从不允许陌生人踏足他的房间,更不用说替他整理房间。
他的青丝,应当也会落在这上面。
可黑漆漆的夜晚,阿芜寻青丝就如同大海里捞针,一时竟找不到。
忽得,门外传来嘈杂声,只听朱乱道:
“将军,你怎的还吃酒了?”
……
谢宴朝自己肚子上来了一拳,顿时把酒全都吐出来,他的眼神分外清明,完全没了方才松懈的样子:“趁着他们觉得我醉了放松警惕,你去陈继那里寻往年木家庄的交税账本,莫要打草惊蛇。”
朱乱:“是。”
谢宴进了屋子,发觉自己的床被人动过,十步之外,传来水声。
少女立于汤盆中,腰肢柔软似柳枝,芊芊背影映在屏风之上,朦胧的身影在月光下,更添美意。水星子溅在绿竹屏风上,她踏出汤盆,就这麽坐在边上,身上的罗衣披了一半,偏过头看向屏风这边的谢宴。
谢宴转过身,道:“今夜你就睡在卧榻上,不必服侍本将军。”
女子生存不易,他也不想苛责。
少女轻笑两声,踏着水渍,走到屏风旁,银铃轻晃,发出悦耳的响声。
就如,上无名山时听到的那个声音般,引得他看去。
谢宴回头,看见阿芜正扒着屏风,探出半个身子,青丝垂落肩头,红色罗裙遮住大片风光,不施粉黛,便已是绝代芳华。
她平日不着调,如今就这麽安静地看着他,竟是勾魂夺魄的美。
谢宴瞳孔微缩,他虽生得俊美,但常年待在战场上,脸上难免有几道伤,平添狠厉之感,可此刻的谢宴,倒是有几分少年的青涩无措。
“是你?”谢宴本以为是今日见到的那个女子,却没想到是阿芜,他略松快些,道,“你来这里干什麽?”
阿芜靠着屏风,说道:“他们都说我是你最下贱的姬妾,既是姬妾,肯定就是要来服侍你的。”
这句看似娇弱的话,透着对谢宴的不满。明明是给了婚书的未婚妻,如今却被各种瞧不起。
战场上,谢宴见过各种招数,也并未对柔弱的阿芜産生半分怜悯:“你当初非得跟着回长安,就该知道,本将军不会护着你的名声。”
少年声音冷涩,完全没有怜香惜玉之意。
“唉呀。”
少女故意踩水滑倒,连着浴桶一起倒在地上,带着花瓣的水泼在她身上,显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
湿漉漉的头发搭在脸上,那双让人怜爱的眸子愈发突显,阿芜捂着心口喘着粗气,朝谢宴可怜巴巴道:“我走不动了。”
外面,谢宴的手下啧啧两声:
“咱们将军多麽守身如玉的一个人,这一次出征,竟然败给了两个女人,阿芜姑娘暂且不论,瞧里面这一个,看这动静,不小啊。”
“别说了,将军耳力极好,肯定能听见咱们在说他。”
“唉呀,你怕什麽,将军正忙着呢,哪有空听咱们说话。没准过不了多久,将军就会有小公子小小姐了。”
谢宴听的一清二楚。
他半蹲在阿芜面前,压低的声音如同被林中野兽,撕开黑夜,让阿芜被迫望向他:
“上一次对本将军耍心机的女子,已经被扔到外面喂狼了。”
阿芜心里颤抖了一下,但既然她选择惹谢宴,就有十足的把握让谢宴放过她:“那个女子是奸细吧,我只是普通的巫疆女子,谢将军,当真要滥杀无辜吗?”
她的把握,就是谢宴的良心。
此人表面阴险狠毒,但实际上忠义重情,只要她不是奸细,就算把谢宴惹恼,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她虽小,但这点识人之术还是有的。
谢宴给阿芜扔了件披风,道:“穿好衣服,今晚你就睡在卧榻上,不准逾越一步。”
阿芜摸了摸披风,依旧是破庙里他给她的新披风。
谢宴不舍得穿这件。
阿芜得寸进尺,想要睡在谢宴的床上,但又觉得直接说意图过于明显,她挑了个文雅的词:
“我要和你同床共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