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这天下午,夏蕤抱着一摞画册走进病房时,发现何以年正望着窗外发呆。
他最近瘦得厉害,病号服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眼神里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
“今天感觉怎麽样?”她放下画册,轻快地走到床边。
何以年转过头,勉强笑了笑:“还好。”
夏蕤看出他心情低落,便搬了椅子坐在床边,开始讲起学校里的有趣事:“你知道吗?我们美术社昨天去写生,林潇潇把颜料打翻了,整条裙子都染成了彩虹色。哈哈哈,真的很搞笑。”
她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手舞足蹈,故意夸张了林潇潇当时的表情和动作。
何以年听着,嘴角终于牵起一丝真实的弧度。
“还有啊,”见他笑了,夏蕤说得更起劲,“我们素描课的老师,昨天示范画静物的时候太投入,把自己也画进去了。结果你猜怎麽着?他把自己画得比静物还小,躲在花瓶後面,只露出半个秃顶。”
何以年忍不住轻笑出声,虽然很快又因为虚弱而咳嗽起来,但眼里的阴霾确实散去了不少。
等他笑完,夏蕤看着他靠在床头的样子,突然说:“何以年,你之前答应过要教我拉小提琴的。”
何以年怔了怔,目光投向墙角的琴盒,声音低沉:“我现在这样……”
“你说过的话可不能反悔。”夏蕤抢着说,眼神坚定。
看着她期待的目光,何以年沉默片刻,终于点了点头。他慢慢起身,夏蕤连忙上前扶了一把。他走到墙角,打开琴盒,取出那把暗红色的小提琴。
阳光照在琴身上,泛着温暖的光泽。他的手有些颤抖,但还是稳稳地托起了琴。
“看好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专业的态度,“先把琴托在肩上,像这样。”
他示范着标准的持琴姿势,虽然动作比从前缓慢许多,但依然优雅。夏蕤学着他的样子,笨拙地把琴架在肩上。
“手腕要放松,”何以年放下琴,走到她身边,轻轻调整她的姿势,“想象手里握着一只小鸟,不能太紧,也不能太松。”
他的手指轻触她的手腕,温度微凉。夏蕤屏住呼吸,按照他的指导调整着。
“现在试试拉一个长音。”
夏蕤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拉动琴弓。一个干涩的音符在病房里响起。
“很好。”何以年鼓励道,“再来一次。”
病房里响起断断续续的琴声,时而尖锐,时而微弱。夏蕤的额头沁出细汗,却始终没有放弃。每当她拉出一个相对平稳的音符,何以年就会轻轻点头。
“我是不是拉得很难听?”夏蕤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初学者都是这样的。”何以年看着她,目光温柔,“你比我刚开始学的时候好多了。”
“真的吗?”
“嗯。”他轻声应着,接过她手中的琴,“我拉一段给你听。”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将琴弓轻轻落在琴弦上。《小星星》的旋律流淌而出,虽然比从前微弱,但每个音符都准确而清澈。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边,他低垂着眼睑,专注的神情让夏蕤移不开眼。
一曲终了,他微微喘息,把琴递还给她:“到你了。”
夏蕤接过还带着他体温的琴,认真地练习起来。这一次,她的琴声似乎比刚才稳定了些。
何以年靠在床头,闭着眼睛,手指在被子表面轻轻打着拍子。这一刻,病痛仿佛暂时远离了他们。只有阳光,琴声,和两个靠得很近的年轻人。
当夏蕤终于能勉强拉出完整的《小星星》时,她兴奋地看向何以年。
他睁开眼,看着她因为兴奋而泛红的脸颊,轻轻笑了:“嗯,进步很大。”
他的笑容很浅,却比刚才真实了许多。夏蕤知道,这一刻,他暂时忘记了病痛,忘记了那些沉重的事。
她把小提琴轻轻放回琴盒,认真地说:“等我练好了,你要听我拉完整的《春光葳蕤》。”
何以年望着她,许久,轻轻点了点头:“好。”
窗外的梧桐树已经长出新叶,嫩绿的颜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春天,真的来了。
练了会儿琴,夏蕤小心地把小提琴放回琴盒,指尖在琴身上轻轻抚过,这才合上盒盖。
她蹲在床边没起身,仰头看着何以年。
“琴练完了,”她眼睛亮亮的,“现在该你兑现另一个承诺了。”
“什麽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