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史眼中闪过犀利之色。真世意识到,这个叔叔有很多副面孔,比她想象中更复杂。
没过多久,殡仪公司的负责人到了。一个小个子男人,姓野木,和美的葬礼也是他经办的。真世还记得他那张让人想到蚕豆的脸。提起上次葬礼,野木用力地点了点头。
“是的,所以这次还是由我来负责。令尊的事我非常遗憾,请您节哀。”
野木说,需要在警察局办理的确认手续已经办好了。警方希望殡仪公司在明天上午八点前领走遗体。
“我们会直接护送遗体到殡仪馆,家属希望一起去吗?如果死者是在医院或养老院去世,家属大多希望陪同。从警察局运送遗体出来的话,可能就不太方便了。”
“家属没必要到场。”武史说道,“刚做完尸检的遗体,也没什么好看的,肯定只是胡乱做了些缝合。等入殓师整理完遗容,再做最后的告别比较好。”
武史说话仍旧口无遮拦,真世实在听不下去。她看了眼野木,小个子男人也微微低下了头。
“我也觉得这样会比较好。我们一定会为令尊整理好遗容的。”
“好,麻烦你们了。”真世向野木鞠了个躬。遗体经过了尸检,一般都不会好看。不过她不明白,武史为什么连这些都知道?
“好的。那我们说回正题,您有什么具体要求吗?有没有希望我们务必做到的事?比方说,如果亲属不多,最近有种做法是省去守灵夜,一天之内办完葬礼。这样的话,费用上也实惠一些。”
“一天就能办好?”
“那可不行。”武史插话道,“守灵夜和葬礼要分开,这样才会有更多的人来。不过,不需要他们两场都参加,选一场就行。这样每天到场的人不会太多,也有利于疫情防控。”
真世察觉到叔叔可能另有打算。他应该是想让尽可能多的人在嫌疑人名单上登记。
“明白。”野木回答,“我们公司也非常重视疫情防控。尤其故去的人是学校的老师,我们推测,前来吊唁的应该不止十几二十人。为此我们有一个提议:二位是否考虑举办云端葬礼?”
“云端”这个词最近倒是经常听到。“那是怎么办的?”真世问。
野木介绍的流程是这样的:
布置祭坛,请高僧念经,这些一切如旧。但全程身处会场的只有至亲。吊唁的来宾会在另一个房间等候。房间很宽敞,保持良好的通风状态,座位之间也会留出一定间隔。守灵夜和葬礼的情形会由摄像机拍摄下来,在这个房间实时播放。
“家住得比较远或年事已高、行动不便的人,可以在线收看葬礼直播。既不能到场也不在家中的亲友,只要有手机,在室外也可随时连线。这样就能防止人群过于密集。此外,来到现场的人,接待处会先分号码牌。会场边设有一块数字显示屏,我们会请他们按照屏幕上显示的号码依次入内上香,上完香再从另一道门出来。这样可以有效控制人流量。”
听了野木的介绍,真世在心中感叹,竟然有这样的方式?疫情改变的不只是日常生活,也影响了婚葬习俗。
“疫情严重的时候,我们还采取过不进场上香的方式,吊唁的人可以坐在车内上香祭奠。不过目前没有这个必要。”
“这不是挺好的吗?”武史说,“就按他们推荐的做法来,怎么样?”
“我也觉得挺好的。”真世表示同意。
“那好,我们就按照刚才介绍的流程来准备了。”野木在文件上记了几笔。
“我们还有一个要求。”武史说。
“请说。”
“能不能把上香台摆在灵柩旁边,请前来吊唁的人先瞻仰遗容,然后上香,再离开会场?棺盖请保持打开状态。”
“先瞻仰遗容……”野木脸上露出几分困惑。
“以前举行葬礼,仪式结束后,至亲会到灵柩前做最后的告别。但现在情况特殊,这样做就不太合适了吧?既然上香这个环节安排得这么好,最后告别的部分不妨也这样处理,安全又合理。”
野木点了点头。“说得对,就按您说的办。是守灵夜和葬礼都这样安排吗?”
“是的。还有,麻烦将来宾上香、告别遗体的场景都拍下来。视频不必传到网上,我们自己留作纪念就好。”
“明白。”野木不停地记录。
真世看了看武史的侧脸。他应该是出于某种考虑才提出这些要求,但到底是为什么呢?
细节都敲定后,武史就很少再插话,似乎已经对这个话题失去了兴趣。
遗像用的照片是从真世手机里的存图中挑选出来的。那是三年前英一参加亲戚婚礼时拍的。并不是拍得有多好,只是没有找到更合适的。
一个小时后,商谈结束了。好在野木对神尾家的宗派、供奉祖先牌位的菩提寺、墓地等有所了解,否则就要花去更多的时间。
这时已过了晚上七点,真世和武史决定吃晚餐。老板娘端来饭菜,满怀同情地说:“很辛苦吧?”真世应了声“没事”。之前他们和老板娘打了招呼,要借餐厅商量葬礼的安排。
“如果需要帮忙,请尽管说,让我们也出一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