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双生
祠堂的木门在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吱呀声。
温昭和的金纹黯淡如将熄的炭火,每走一步都在青石板上留下带血的脚印。沈诩的剑横在身前,後颈的寒髓花已蔓延至半边脸颊,冰蓝根系在皮肤下蠕动,像是另一张试图破体而出的脸。
"七十六号……"温昭和抚过门楣上模糊的刻痕,指尖触到某种粘腻的触感——不是灰尘,是干涸的血垢。三百年来,每一代"双星"都被带来这里举行所谓的"祈福仪式"。
沈诩突然按住太阳xue。
寒髓花的根系正在他灵台深处翻搅,撕开一道尘封的记忆:
——五岁的他被师尊按在祠堂中央,对面跪着同样年幼的温昭和。紫袍道人用银针刺破两人的眉心,将血滴入青铜鼎。当血珠相融时,鼎中突然伸出无数苍白的小手,抓住他们的脚踝。
"是前代实验体的怨灵……"温昭和的金纹突然刺入沈诩眉心,强行共感这段记忆,"师尊用我们的血气喂养它们。"
腐朽的门板在背後轰然闭合。
月光透过窗棂,照见供桌上密密麻麻的牌位——每个都刻着编号而非姓名,最陈旧的那块"星轨壹号"已经裂成两半,裂缝里渗出黑血。
地面开始震动。
无数只青白小手从砖缝中钻出,紧接着是孩童大小的身躯。它们皮肤上布满星纹缝合的痕迹,有些胸口嵌着寒髓草,有些头颅被青铜片取代,全都睁着没有瞳孔的眼睛望向活人。
"七十六号……"最前排的怨灵咧开嘴,露出钉满星纹钢的牙齿,"轮到你们……当养料了……"
沈诩的剑气横扫而过,却穿透了怨灵身躯——这些本就不是实体,而是被《星蚀录》禁锢在地脉中的残念。
温昭和突然扯开衣襟。
他心口的金纹正疯狂闪烁,与祠堂四壁隐藏的阵图共鸣。三百年前被师尊抹去的记忆终于完整浮现:
——"祈福仪式"的真正目的,是让新双星与怨灵厮杀,活下来的那个才能成为容器。
"阿诩。"温昭和染血的手按上沈诩後颈的寒髓花,"师尊要的不是我们相杀……"
冰蓝的根系突然暴长!
沈诩的剑不受控地刺向温昭和心口,却在触及皮肤的刹那被金纹缠住。寒髓花中传来师尊的冷笑:"错了,我要的就是相杀——只有活下来的那个,才配当我的新肉身!"
供桌炸裂。
七十五块牌位飞旋在空中,每块都射出一道黑光贯入沈诩体内。他的剑气骤然染上血色,星纹从剑身蔓延至手臂——这正是《星蚀录》记载的"夺舍"前兆。
温昭和的金纹突然离体。
千百道金线如暴雨般刺入自己心口,硬生生将核心处的本命金纹抽离。失去金纹镇压的经脉瞬间崩裂,鲜血从七窍涌出,但他却笑着将那段金纹按进沈诩灵台:
"师兄……就是该保护师弟啊……"
沈诩的识海是一片冰封的湖。
湖面倒映着七十五张破碎的面孔——历届"双星"实验体的怨灵在冰层下蠕动,每一次撞击都让湖面裂纹蔓延。而湖心矗立着一株参天寒髓花,师尊的虚体端坐花蕊,银白灵力如根须般扎进冰层。
温昭和的金纹坠入湖面时,整片识海沸腾了。
"师兄?!"沈诩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却看不到实体。冰层突然透明,映出外界现实——祠堂地砖正一块块塌陷,露出下方浸泡在星瘴中的尸骸拼合物,那是师尊用历代双星器官缝合的备用肉身。
寒髓花中的虚体轻笑:"来得正好,省得本尊再抓你。"
金纹突然化作温昭和半透明的身影。他踉跄跪在冰面上,断裂的经脉在识海中仍不断渗血,却死死按住一道正在扩张的裂纹:"阿诩。。。寒髓花根系连着你的剑骨。。。把它。。。拔出来。。。"
师尊突然拂袖。
冰层炸裂!七十五道怨灵尖啸着扑向温昭和,却在触及他染血的衣袖时骤然停滞——那些血珠里裹着细碎的金光,是温昭和自毁经脉才逼出的本命精血。
"你们。。。恨错人了。"温昭和咳着血指向寒髓花,"真正杀你们的。。。在那里。。。"
怨灵们空洞的眼眶转向花蕊。
师尊终于变色。他掐诀催动《星蚀录》,试图强行接管沈诩的躯体,却发现剑骨深处有什麽东西在抵抗——
是沈诩流浪时藏在鞋底的半块霉饼。
——脏兮兮的孩童蜷缩在破庙角落,把发霉的饼掰成两半。大的那块塞进怀里,小的塞进口中,嚼着嚼着突然哭了。
这缕最卑微的记忆,竟成了师尊无法侵蚀的净土。
"原来。。。你一直记得。"温昭和的金纹突然缠上寒髓花主干,"那日给你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