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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那间,树影静止,周悬全身血液都凝作一团。
她想起来了?想起多少?是怎麽想起来的?
周悬不敢细想。
“你都想起来了?”
“嗯,”杨笛衣嗓音带着莫名的空,“好像吧。”
那就还不是全部,周悬松了松因紧握而颤抖的手指,将她身上的外袍拉紧,“想起多少?”
“想起。。。。。。”杨笛衣顿了顿,“火,还有地道。。。。。。”
杨笛衣转头看向他,眼中含着薄薄的泪,“父亲母亲都不在了,是吗?”
少顷,周悬才答道:“是。”
杨笛衣下巴埋进胳膊肘里,没有出声,她下午想起这些的时候,在房间里已经无声地哭过一场了,只是这会儿得到周悬肯定的回答之後,痛苦的思绪再次毫无预兆的将她吞噬。
见她沉默的样子,周悬再也控制不住的伸出手,扶着她的脑袋按向自己颈窝,同时手掌轻柔地盖住她的眼睛,“哭出来吧,我在。”
十年前那场火灾,他吓懵了,也怕极了,一时忽略了她,忘记了明明她和自己没差几岁,却一直像个大人那样保持冷静,带他逃出生天。
周悬的手掌宽大温热,将她的视线遮挡完全,杨笛衣甚至还能感受到他手指上粗糙的茧,他这些年也吃了不少苦吧。
耳畔无风抚过,却下起雨,怀中人一开始压抑的颤抖变成抽动,周悬心也随之胀痛,无法替她,也只能收紧手臂,将她抱的再紧一些。
杨笛衣只觉这两天起伏跌宕,她明明记得睡前镜儿还在碎碎念明日去学堂要穿什麽衣裳,带什麽吃食,可一觉醒来,已是十年後,而且她忘记了这十年,也忘记了那麽重要的事情。
虽然只是想起冰山一角,却已足够让她肺腑绞痛。
不知道哭了多久,她才逐渐停下抽泣,手中紧紧拽着的布料一时间变得难以忽视,她片刻怔愣,手上力道骤松。
自己居然在周悬怀里哭了这麽久,做了如此失礼的荒唐事!
父母不在,想来那日周悬的话,大半都是为了安抚在骗她,哪来什麽婚约,杨笛衣面上发烫,挣扎着想从周悬怀中起身,却感到肩头那只大手骤然用力,不由分说把自己按了回去。
“用完就扔啊?”
周悬低低的声音响起,灼热的气息烫的她耳尖微热,连声音都带上几分心虚,“没有。。。。。。”
“可以让我看看吗?”
周悬的手还在她眼上覆着,杨笛衣手忙脚乱从身上找出一块手帕塞进他手里,“不好意思。。。。。。”
周悬手掌移开一半,露出她泛红的眼框,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眼眸水洗般透亮,此刻正慌乱地往一旁撇去。
知道自己此刻必是难堪至极,杨笛衣手撑着他胸膛就要坐直身子,突然大片阴影覆下,杨笛衣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
周悬小心的,动作堪称轻柔至极的,在她眼皮落下一吻,带走她睫上的泪水。
眼泪苦涩,周悬轻啓唇瓣,嗓音带着颤意,“对不起。”
对不起,当年没能保护你,如今也没能好好保护你,让你经受两次痛苦。
杨笛衣虽然身子僵硬,但脑袋此刻却是异常的清明,几乎是瞬息,她就读懂了周悬的言下之意。
“不怪你。”杨笛衣唇角勾起微弱勉强的笑容,“那时我们才多大,能活着已是不容易。”
周悬没说话,只是轻吻不停,像是要把她脸上泪水的痕迹全部覆盖过去。
他力道虽然不重,但他唇瓣干燥,所经之处均勾起一层浅浅的痒,杨笛衣连忙趁他擡头间隙胡乱抹了把脸,好与他保持些距离,“我,我没事了,不用。。。。。。”
周悬动作一顿,看她的眼神莫名,箍着她的力道不禁重了几分,“知道吗阿衣,你现在,真的很想让人欺负。”
杨笛衣用手轻扇,试图缓解脸上的热意,闻言眯起眼睛看他,“听上去,你很老练?”
周悬:“。。。。。。。”
杨笛衣越想越觉得可能,“连我刚醒时,骗人的话都那麽熟练,老实说,这十年,你没少干这事吧。”
周悬深吸一口气,实在没忍住无奈牵起唇角,将她再次拽入怀里,“乱想什麽呢?只有你。”
杨笛衣小声嘀咕,“本来就是,明明前两天还是个小孩模样。。。。。。。”
周悬目不转睛瞧着她,突然好奇在她记忆里,现在是什麽日子。
“在你脑海里,前几日是什麽日子?可有什麽事?”
杨笛衣顿了顿,“没什麽日子,就是普普通通的日子,也没发生什麽事。所以这十年都发生了什麽,你可以现在就讲给我听吗?”
这样等她想起时,不至于如下午那般慌乱。